舒熠然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相信赫萊爾說的話。
曾經的京都古城的遺址就在現在京都市的市中心,所謂最西邊的街道上開滿了燈紅酒綠的居酒屋和歌廳,繁華的跟新宿有得一拼。在這樣人流眾多的街道上閉著眼睛走路,大概會被當作是盲人或者智障。
不過來都來了,他只能無視耳邊那些帶著醉意的吆喝和熱情的服務生招攬客人的呼喊,閉上眼睛開始往前走,為了防止撞到人他還特意走得很慢,讓迎面而來的行人有充分的避讓他的時間。
舒熠然走得雖慢但每一步都很穩,他不用擔心出現原地轉圈圈或者走偏了撞到人家店里的情況,強大的聽力能讓他根據周圍一些位置較為固定的噪聲判斷自己是否走的是直線。雖然閉上了眼睛,但周圍的的大致場景對他而不難判斷。
他通過自己的心跳來判斷時間,經過了五分鐘的路程,周圍的喧嘩聲終于逐漸變弱。
水珠滴落的聲音出現在了背景音里,并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大,最后的清脆的像是直接在耳邊響起。舒熠然繼續往前走,他還沒有看見赫萊爾所說的火光。
舒熠然沉默地向前,直到除了水滴聲外天地間再無一絲的噪聲,直到帶著寒意的風吹到了他的臉上,漫天的星輝澄澈絢麗如寶石鋪就的長河,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幾支火把孤零零的燃燒著,照映著街道盡頭簡陋的佛堂。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的映入舒熠然的腦海,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睜開眼睛,他“看”到了這一切,連那些古老的地磚上屬于歲月的裂痕和屬于雨水的青苔都那么真實,過人的分辨能力卻告訴他自己眼前只是一片深邃無光的黑暗。
舒熠然沿著街道走入佛堂,這里很小,只供奉著一尊八臂的古佛。從正面看上去,佛像的面貌猙獰,像是帶著滔天的怒火,而稍稍走到側邊,那張石雕的臉上又流露出悲天憫人的情緒,眼角還帶著淚痕,仿若匯聚了一個時代的悲傷。佛像的八臂扭曲著向上做出奇怪的法印,森寒的氣息幾乎要凝結成實質。
歷史中絕沒有這樣的一尊佛像,與其說是需要被禮敬的世尊,不如說是墮落的邪魔,纏繞著森然的詭秘氣息,像是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有樣學樣地坐在神壇之上。
這樣的一尊鬼佛被敬于此處,簡直和那些迷信的東南亞人往家里請古曼童一樣,反正舒熠然是理解不了這種作死的行為。
舒熠然圍繞著佛堂走了幾圈,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甚至就連柱子和墻面上都空白一片,半點能說明年代的紋飾都沒有。
赫萊爾讓他來到這里總該是有所目的,不至于是讓他來看看宗教信仰的多樣化的,舒熠然不太確定這詭異的東西能起到什么作用,總不可能突然跳起來預知未來吧?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右手搭在佛像的身上,想看看能不能像電影里一樣出現一些神奇的事情,結果佛像依然冰冷堅硬,看上去沒有半點不同。
舒熠然略顯無奈地轉身,宏大的場景瞬間洞開,充斥了他腦海中的整個世界。
素白且泛著微藍的冰層覆蓋了直刺天空的山,蒼穹呈現出濃郁如血的紅色,暴雨滂沱,每一滴雨都彷佛一滴血。巨大的古龍趴在山頂,雙翼一直垂到山腳,血液染紅了整座冰峰。成群的人沿著龍翼向上攀爬,以尖利的鐵錐釘在龍的顱骨上,每一次鉆開一個孔,就有白色的漿液如噴泉般涌出。
那些人為此歡呼雀躍,彷佛慶祝著一個新時代的來臨。
卡塞爾學院中藏了許多記錄著神話的孤本,其中有一卷以古拉丁文記錄過類似的場景,學者們通常認為那象征著黑王的隕落,龍族的文明從那時起走向盡頭。
舒熠然的眼睛依然死死地閉著,他“看”著前方那史詩般的幻境,某種似乎早已存在只是被掩藏的認知從潛意識里浮現出只鱗片爪,他終于明白了赫萊爾想讓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不是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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