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紛亂的念頭涌入。
……利潤率……董事會……必須控制在50以上……
……該死的非洲丑聞,品牌形象一落千丈……
……董事會急需一個有巨大社會價值的項目來挽回聲譽……‘守護者’是最好的機會……
……錢可以少賺,名聲不能再丟了……這才是這次談判的核心……
找到了。
簫羽感覺大腦嗡的一聲,身體向后重重一靠,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
他撐著桌子,發出一聲輕響。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葉雪嫣皺起眉頭,帶著一絲警告。“有事?”
簫羽沒有理會她,他看著對面的克勞斯,用一種沙啞的、不屬于這場合的語氣,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克勞斯先生。”
克勞斯抬起頭。
“赫爾曼國際醫療,是一家以盈利為唯一目的的公司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怪異的錘子,砸在緊繃的談判桌上。
葉雪嫣的副總差點沒站起來罵人。這是在干什么?在商業談判上談哲學?這是在羞辱對方嗎?
葉雪嫣也懵了,她完全無法理解簫羽的行為。她正要開口呵斥,制止這場鬧劇。
然而,克勞斯的反應,卻讓她把話咽了回去。
那個德國人,那張嚴謹到刻板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松動。他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憤怒,反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是這一瞬間的沉默。
葉雪嫣的心臟猛地一跳。
她像被一道閃電劈中,瞬間明白了什么。
她立刻接過了話頭,語氣不再是剛才的針鋒相對,而是換上了一種全新的、帶著悲憫與認同的基調。
“簫羽先生的意思是,我們或許都忽略了‘守護者’項目最核心的價值。”
她看著克勞斯,一字一句地說道:“它首先是一項救人的技術,其次才是一個商品。赫爾曼集團享譽全球,我相信,貴公司的創始人,也絕不僅僅是為了賺錢。”
克勞斯放在桌上的手,放松了。
葉雪嫣知道,她賭對了。
“所以,我有一個新的提議。”她乘勝追擊,“利潤分成,我們可以降到百分之三十五。但是,我們雙方必須共同出資,成立一個‘守護者全球援助基金’,每年將項目凈利潤的百分之二十注入其中,用于在全球范圍內,對無法承擔治療費用的患者進行援助。所有的援助行動,都將以葉氏與赫爾曼的聯合名義進行。”
她頓了頓,給出了致命一擊。
“克勞斯先生,比起一份漂亮的財務報表,一份能讓全世界都看到的社會責任報告,哪一個對現在的赫爾曼更重要?”
“非洲丑聞”四個字,她沒有提。
但她相信,對方聽懂了。
克勞斯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會議室里,落針可聞。
最后,他站了起來,對著葉雪嫣伸出了手。
“葉總,我想,我們找到合作的基礎了。我需要向董事會匯報,但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提議。”
成了。
葉雪嫣的團隊,爆發出壓抑的歡呼。
她和克勞斯握了握手,客氣地將他們送出會議室。
當她轉身回來時,會議室里只剩下簫羽一個人。
他依舊坐在那個角落里,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他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葉雪嫣走到他面前。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到底……是誰?
但看著他那副虛弱的樣子,所有的問題都堵在了喉嚨里。
“你……”她艱難地開口。
簫羽卻沒給她問完的機會。
他撐著椅子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與她擦肩而過,一不發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的背影,不再落寞,卻多了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破碎感。
門開了,又關上。
葉雪嫣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那份雙贏的協議草案,心里卻空落落的。
她贏得了談判,卻感覺自己,輸掉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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