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葉雪嫣走到床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像是觸碰一件絕世珍寶,輕輕握住了簫羽那只沒有扎針的手。他的手很溫暖,可這種溫暖,卻讓她心頭發冷。
“簫羽,你這個笨蛋。”
她低語,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葉總,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三年前,你為什么要簽那份合同?五百萬……就把自己賣了。你知不知道,那時的葉家,對我來說,也是一個牢籠。”
“我以為,我只是買回來一個擋箭牌,買一份三年的清靜。我可以在工作里躲一輩子,不用去應付那些無聊的男人和家族的逼迫。”
她自嘲地牽動了一下唇角。
“我算計好了一切,卻沒算到你。”
“你會在我深夜回家的時候,留一盞燈。會在我胃痛的時候,遞上一杯熱水。你做的面……味道很一般,可我卻記得很清楚。”
“你明明那么弱,卻一次又一次地擋在我面前。在林家的宴會上,在公司的股東大會上……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我丈夫,保護我就是你的責任?”
“可你忘了,我們的開始,只是一場交易。”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他手背上因為掙扎而留下的淤青。
“我讓人查了你的過去。孤兒院,打工,為了給你妹妹湊醫藥費……你活得那么辛苦,為什么還要把別人的責任扛到自己身上?”
“葉冰依那樣對你,你為什么要救她?為了我嗎?你這個傻瓜……我不需要你用命來換我心安理得。”
她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那滾燙的液體,終于再也無法抑制,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合同我帶來了。”她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那份被她鎖在保險柜最深處的協議,“只要你醒過來,我就當著你的面,把它撕掉。我放你自由,給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讓你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或者……我們重新開始。沒有合同,沒有交易。我叫葉雪嫣,你叫簫羽。好不好?”
“你醒過來,罵我一頓,打我一頓,都可以。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門外。
葉冰依沒有走。她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監護室良好的隔音并不能完全阻擋一切,姐姐那壓抑的、破碎的話語,斷斷續續地滲了出來。
“……重新開始……”
“……求求你……”
這些詞句,每一個都像一把錐子,狠狠扎進葉冰依的心里。
她一直以為,姐姐是高高在上的神,沒有感情,沒有弱點。她對簫羽的好,不過是對一件私有物品的維護。可直到此刻,她才恍然驚覺。
那不是維護,是愛。
是一種她從未理解過的,深沉到可以放下所有驕傲和堅強的愛。
而自己,親手將姐姐的愛人,推下了深淵。
嫉妒?愚蠢?
這些詞匯在姐姐那絕望的哀求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她犯下的罪,遠比她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葉冰依緩緩地,沿著墻壁滑坐在地。她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無聲的眼淚浸濕了衣襟。
走廊的盡頭,電梯門打開,雄鷹提著一個保溫飯盒走了過來,看到癱坐在地的葉冰依,他只是頓了一下,便繞開她,走到了監護室門口。
他沒有敲門,只是將飯盒放在了門口的長椅上,然后靜靜地退回了電梯。
整個樓層,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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