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西北有什么好?你在這里人生地不熟。”
“我不回去。”尚之桃直接拒絕他,是在欒念面前少有的強硬和堅持。
尚之桃想,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位置和價值,她沒有傲人的才華,但她有后天修煉而來的項目管理的能力。她想做這個項目,因為這能證明她的能力。
尚之桃知道,在這個殘酷的社會里,可能有一些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永遠無法消弭,但她愿意成為自己的風景,發自己的光。她不想拿欒念與任何人的男朋友比,也不想用自己跟任何其他人去比。這個世界上哪里就有完美愛人?不過是都要經歷長久的修煉。
盡管旅途冒險,她還是抱以熱忱。哪怕她知道這旅途的盡頭未必是花好月圓,他日想起來她不會后悔。
她坐在欒念對面,是前所未有的堅持。又或者她一直是這樣堅持的,只是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總是讓我回去,我想知道你讓我回去是以男朋友的身份還是老板的身份?”
“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我想對你說我不會回去。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我喜歡這個項目,喜歡這里。”
“如果是以老板的身份,我會回去。但我不知道下一次遇到這樣的機會是什么時候,可能我以后會一直平庸了。你也看到了,我不再有年齡優勢,而新人們…”尚之桃頓了頓:“新人們越來越優秀。”
“屬于我的黃金年齡快要過去了欒念。過了三十歲四十歲我可能也會過得更好,但我們必須要承認,年輕的時候我付出的代價更小。”
“這是我最有可能改變現狀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尚之桃幾乎從沒與欒念這樣推心置腹過。她從前不愿袒露她的想法,因為她知道欒念幾乎沒法與她共情。他可能更理解天才的失落,卻無法理解她的苦惱。
欒念一直沒有講話,那杯熱水從滾燙到常溫,也是耗了時間的。他問尚之桃:“你在怕什么?”
“你說了那么多,告訴我你在怕什么?”
“我沒有在怕什么。”
欒念突然笑了:“尚之桃,盡管你不承認。但是你在自卑。你尋求另一個人少的賽道,并希望你能以此獲得成功。這不是自卑是什么?自信的人會去到人多的賽道賽跑,并深信自己不會輸。”
“每一條路都要有人走的不是嗎?”
“是吧?但有的路,就是有人不稀罕走。”欒念看著尚之桃,她的倔強他無比清楚:“你有你想定義的成功和人生實踐,我不會干預你的選擇。你喜歡這里,那你就在這里待著。我不會強求你回去。畢竟我也不是每天沒有事做,我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欒念站起身來:“我今天是不是話太多了,其實我
想說的話用三個字就能概括,那就是“隨便你”。隨便你,尚之桃。”
欒念想,尚之桃這么執意待在西北,確實是如她所說,這個項目能讓她看到自己的價值。但西北能讓她覺得有安全感,卻是因為能帶給她安全感的人也是在這里的。
欒念看人看事無比透徹。他從前就看出了尚之桃的動搖。但他不屑與她爭執,那沒有意義。
他站起身向外走,尚之桃拉住他的手,對他說:“欒念,你別這樣。你可以聽我把話講完嗎?”尚之桃想跟欒念講講她自己的問題,講講她的惶恐,她急的眼睛有一點紅了。
“講什么?講你在深夜跟男人在樓下相擁痛哭嗎?”欒念看著尚之桃:“你可真行,我把我的家開放給你,你卻在深夜跟別的男人單獨相處。你這個女人挺逗的你知道嗎?一邊說希望跟我相愛,一邊不斷尋求下一個。你覺得自己的魅力到了可以跟很多男人周旋的地步了?”
“什么意思?”尚之桃問他:“你說的相擁痛哭什么意思?”
欒念緊抿著嘴不再講話,只是那么淡淡的看著尚之桃,眼有他自己都沒察覺過的厭惡。
尚之桃不想把孫遠翥的傷疤揭給欒念看,grace發給她欒念和宋鶯的照片、lumi跟她講的關于宋鶯的事她都沒有問過。因為她覺得,盡管他們戀愛了,但他們仍然要保持人格的獨立。
她拿出手機,翻出那張他跟宋鶯吃飯的照片,輕聲問他:“欒念,我問過你為什么要跟別的女人一起吃飯嗎?沒有。我問過你為什么公司里都是你們的傳嗎?沒有。你知道為什么我不問你嗎?因為我相信你。因為我覺得即使我們戀愛了,我們都應該保持獨立的社交圈、舒適圈,這也是你從前教我的不是嗎!!怎么到了今天,我安慰我的一個朋友就要被你扣那么大的帽子!難道只要我們在一起就要杜絕跟任何異性相處嗎?”
欒念看著那張照片,又看看尚之桃:“你不問就對了。你知道你如果問了答案會是什么嗎?”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
“真話可能很傷人,答案就是我欣賞她,愿意跟她一起工作,哪怕下了班一起吃飯,我也不覺得那是浪費時間。”
尚之桃安靜很久,這答案是她從前就知道的。她太了解欒念了,過去五年時間,她無時無刻不在看著他,觀察他,試著讀懂他的心和他的情緒。
“我知道,你對她的欣賞明目張膽,你就是這樣的人,我沒有嫉妒過,真的。我也請你理性看待我和孫遠翥的關系。畢竟在很多人生難熬的節點,在我身邊幫助我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孫雨、lumi,我希望你明白,不管我多愛你,我不會為了你放棄我的朋友。我也不會要求你不跟宋鶯一起共事。”
“這個等價交換條件提的好。希望你謹記遵守。”欒念轉身出了門。
尚之桃并沒有挽留他。他們明明都只是說真話而已,可真相往往最難令人接受。這令她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但她還是送欒念到樓下,認真提醒他:“會議是明天早上830開始,政府領導上班早。”
“好。”
尚之桃拉住他手腕,輕聲對他說:“欒念,我知道你生氣了。我也是。我也知道我們都該冷靜一下,畢竟我們都沒有做錯。你慢點開車,到酒店后告訴我好嗎?”
欒念徑直下樓,并沒有回頭。驅車回到酒店,看到站在酒店大堂的宋鶯:“怎么了yilia?”
“我在看酒店這里掛著的地圖。”宋鶯研究地圖:“您看這綿延的溝壑像什么?”
“像龍脊。”不等欒念回答,她自己這樣說:“我在這條龍脊上,我們能做什么樣的章呢?客戶真正要的旅底蘊究竟是什么呢?我覺得我有了答案。”
“期待你明天的答案,加油。”
欒念回到房間,看到尚之桃的頭像安安靜靜,她什么都沒有說。這不是他期待的相見。三天時間里他兩次來到這個地方,累計近萬公里。他們應該聊點別的,比如這里什么好吃,什么風景好看,又或者就窩在她小小的住處一起待一會兒。結果他們聊的是什么?聊的是你盡管去跟異性接觸,我也是,我們都光明正大,我們應該信任彼此。
這太他媽荒唐了!
“欒念,你怎么知道孫遠翥哭了的?你來了是嗎?”是在將近凌晨兩點的時候,尚之桃發消息給他。
欒念沒有回她,看到尚之桃打字很久才發出幾個字:“我想知道你為什么來?”
“我想知道你那天為什么哭?”
“孫遠翥好像生病了,他親人去世了,他自己情緒不對,他還吃不下東西。我很難過。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欒念。我不希望你誤解他,誤解我們。”
“嗯。我知道了。”
“所以你那天來了是嗎?你為什么要來?”
“因為我突然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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