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
    陳平川笑了。
    “兵部最大的規矩,就是保證邊關將士的性命。我既然管了檔案,就有責任核實真偽。”
    “還是說,這批軍械,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小吏的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
    “沒……沒有!大人您說笑了,我這就帶您去!”
    在軍械庫的角落里,陳平川看到了那批所謂的“新貨”。
    他拿起一具神機弩,仔細查看。
    弩身是好的,但里面的機括,確實是劣質的鐵器,一掰就斷。
    他又拿起一件鎖子甲,甲片是用最粗糙的鐵片串聯的,防護能力聊勝于無。
    他心中瞬間了然。
    這又是以次充好、偷梁換柱的把戲!
    真正用好鋼好鐵打造的關鍵部件,早就被人貪墨了,換上了這些破銅爛鐵來充數。
    這樣的兵器鎧甲,送到邊關將士手里,跟讓他們去送死,有什么區別?!
    “這份文書,我不能簽。”
    陳平川將清單扔回到小吏懷里,臉色冰冷。
    “回去告訴盧尚書,這批軍械,質量太差,不合標準,必須徹查!不查清楚,我絕不簽字!”
    小吏面露難色,但不敢多說什么,轉身回去復命。
    沒過多久,盧志安的親信,一個叫王主事的官員,就氣勢洶洶地帶人沖了進來。
    “陳平川!你好大的膽子!”
    王主事指著陳平川的鼻子就罵。
    “尚書大人讓你來整理檔案,是讓你沉淀磨煉!不是讓你來無事生非的!”
    “你一個新來的,懂什么軍械?懂什么規矩?讓你簽字你就簽,哪來那么多廢話!”
    陳平川冷冷地看著他。
    “我確實不懂太多規矩,但我懂人命關天。把這些廢銅爛鐵送到邊關將士手里,跟謀殺無異。怎么,兵部的規矩,就是教人如何謀殺自己的同袍嗎?”
    “大業朝律法寫得清清楚楚,貪墨軍械者,當以通敵叛國論處,夷三族!”
    “王主事,你這么著急讓我簽字,莫非,這件事與你有關?”
    “你……你血口噴人!”
    王主事氣得臉都白了,他說不過陳平川,便一甩袖子,氣呼呼找盧志安告狀去了。
    一旁的石問天,一直冷眼旁觀。
    當他聽到陳平川那句“邊關將士用此劣械,與送死何異”時,他那只一直放在棋盤上,紋絲不動的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王主事等人走后,屋子里,又恢復了安靜。
    陳平川轉身繼續整理他的公文,根本沒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快到下值時分,陳平川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等等。”
    身后,傳來了石問天的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叫住陳平川。
    陳平川轉過身。
    “石大人有何吩咐?”
    石問天指了指對面的位置。
    “陪我,下一盤。”
    他的語氣,依舊生硬,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鄙夷。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壓得很低。
    “小子,兵部的水,比你看到的,要深得多。”
    “盧志安不是善茬,你今日駁了他的面子,他不會放過你的。”
    “鋒芒太露,小心,剛則易折。”
    陳平川心中一暖。
    這塊又臭又硬的老頑石,終究,還是動了心。
    “多謝大人提醒。”
    他笑著坐下。
    “不過,水深,才好摸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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