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一行七人,在李哲找的當地接頭人帶領下,開始徒步進山。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嘉平縣最偏遠的一個山坳——紅旗生產大隊。
那里有一所整個大隊唯一的小學,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是一個只有兩間漏風泥土房的教學點。
因為山路崎嶇,坡陡彎急,別說是汽車,就連拖拉機都開不進去。
所有的物資,都只能靠人背馬馱,翻越幾十里山路運進去。
也正因為如此,很少有老師愿意來這里。
這里的孩子,大多是五歲的帶著剛出生的,女娃能嫁人生子了就開始傳宗接代。
很少有接觸知識,了解外面世界的機會。
更別說讀大學了。
前方的路,是當地人踩出來的土路,蜿蜒著消失在蒼茫的群山之中。
第一座山海拔不高,剛出發時,大家體力都還很足。
連隊伍里最嬌氣的黃子姝,也能跟著隊伍。
但翻過第一座山,進入第二座山的范圍時,徒步已經超過了四個小時。
山里的溫度比市區低得多,風呼呼地刮在臉上。
腳下的路也從土路變成了流沙坡,混著冰碴的沙土又滑又軟,一腳深一腳淺,極為耗費體力。
隊伍漸漸被拉長。
李哲和向導走在最前面,幾個男生在中間,江渝和黃子姝落在了最后面。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第三座山,海拔更高,碎石遍地,路更加難行。
隊伍里已經沒人說話了,只有登山杖敲擊石塊的聲音,和沉重的喘息聲。
突然,走在江渝前面的黃子姝腳下一滑,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整個人歪倒下去。
重重摔在地上。
“怎么樣?有沒有受傷?”李哲趕忙上前檢查黃子姝的情況。
黃子姝疼得臉都白了,抱著腳踝說不出話。她試著動了動腳趾,劇烈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但好在還能動,只是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腫了起來。
扭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前面接頭人聽到動靜也趕了回來。向導檢查了一下黃子姝的腳踝,皺起了眉:“這路沒法走了,得趕緊下山。”
李哲一臉為難:“可要是送她下去,我們剩下的人怎么辦?”
“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不趕在天黑之前到,晚上怕不是會有危險。”
黃子姝一聽,立馬帶著哭腔喊了起來:“我不管!我的腳走不了了!你們必須送我回去!”
接頭人也急了:“現在天快黑了,往回走更危險!只能堅持一下,翻過這座山就快到地方了!”
最后商量的結果,是幾個男生輪流背著黃子姝走。
輪到最后一個男同學時,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面色發白。
李哲看這樣下去不行,便把目光投向了隊伍里唯一還有體力的江渝。
他有些猶豫:“江渝,要不……”
話還沒說完,被背著的黃子姝突然開口了,她看著江渝,眼里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挑釁:“李哲,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女生?還是看不起江渝?人家在鄉下什么粗活沒干過,力氣大著呢,背我一下怎么了?”
很明顯,她在報復。
報復火車站里,江渝讓她丟的臉。
李哲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但哪怕江渝背一下,讓大家緩緩說不定同學們的體力也恢復了。
可江渝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走到那個男同學面前,聲音很平靜:“我來吧。”
她不再廢話,蹲下身,將黃子姝背了起來。
沉重的分量讓江渝的身體晃了一下,但她很快站穩了。
“走吧。”她對李哲說。
隊伍重新上路,但江渝畢竟是女生,速度更慢了。
不知江渝背著走了多久,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他們和前面的大部隊,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毫無征兆的,天空瞬間由晴轉陰,起了濃霧。
緊接著,雪粒子夾著狂風,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白毛風”!
山上本就嚴寒,雪一下,四周的溫度仿佛剎那間又降了十幾度,寒意從骨頭縫里往外冒。
江渝心里也是一沉。
她眼尖的發現旁邊山石正好有個可以避風的凹陷處,立刻背著黃子姝跑了過去。
躲進凹陷處,她將黃子姝放到地上,黃子姝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保溫毯!”江渝從自己的背包里迅速翻出保溫毯,給黃子姝披上。
“李哲呢?其他同學呢?”黃子姝哆哆嗦嗦地問。
江渝回頭一看,才發現剛才還跟在后面的李哲和接頭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黃子姝徹底崩潰了。
她一把推開身上的保溫毯,通紅著眼睛指著江渝,聲音尖厲又刻毒。
“江渝!都怪你!你就是個掃把星!”
“你為什么要來參加支教?你要是不來,我們根本不會掉隊!在火車站,要不是你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家人,我怎么會被那個當兵的那么羞辱?現在,你還想害死我!”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你就是見不得我好!你想讓我死在這里,對不對?”
江渝沒理會她的歇斯底里。
這樣等下去,兩個人都會死。
她從包里拿出那個黑色的軍用步話機,嘗試呼叫,里面依然只有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不行,這里的信號太差了。
她看了眼已經瀕臨崩潰的黃子姝,做了一個決定。
她把步話機塞到黃子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