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沒有理會腦海中的聲音,他只是默默地端起自己那半碗粥,小口小口地喝著。
野菜的苦澀,劣等米的粗糙,刺激著他的味蕾。
但他喝得很慢,很認真。
仿佛這不是一碗果腹的稀粥,而是一劑認清現實的良藥。
一碗粥下肚,腹中依舊空空,但四肢百骸卻涌起一股久違的暖意。
他開始思考。
考童生,不是一句口號。
需要書、紙、筆、墨。
這些,對于這個家,無異于天價。
錢,從哪里來?
他的腦海中,前世作為頂尖漫畫家的記憶開始翻涌。對人體結構、光影透視、分鏡語的理解,如數據流般劃過。
這個時代的話本小說,枯燥乏味,配圖更是簡陋不堪。
一個巨大的市場空白,在他眼前展開。
正當他沉思之際,破舊的木門被“砰”地一聲,粗暴地推開了。
一股寒風夾雜著雨水灌了進來。
一個身材瘦小、眼珠亂轉的漢子,縮著脖子站在門口,他叫王老七,是村里有名的長舌婦。
“喲,大山哥,嫂子,聽說你們家的大貴人回來啦?”
王老七的目光,像黏膩的蒼蠅,在陸淵那身雖然沾了泥污,但料子依然華貴的衣袍上掃來掃去。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語氣陰陽怪氣。
“侯府的公子哥兒,吃得慣咱們這地里的豬食嗎?這土胚房,住得還舒坦?”
這話,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向王大山夫婦最痛的地方。
趙翠花氣得渾身發抖,剛想開口罵人,卻被陸淵一個眼神制止了。
陸淵放下碗,用袖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他站起身,踱步到王老七面前。
他比王老七高出半個頭,常年在侯府養尊處優的身形,即便落魄,也帶著一股尋常農戶沒有的挺拔氣度。
他沒有怒,甚至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七叔說笑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屋子的每個角落。
“鳳凰落難,尚有梧桐可棲。人若失了德行,連方寸之地都難立足。”
王老七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一個泥腿子,哪里聽過這么文縐縐卻又字字誅心的話。
他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抽了一巴掌。
陸淵的目光,從他臉上緩緩移開,落在他身后那片被雨幕籠罩的村落。
“我爹娘心善,把你當人看,才容你進這屋子避雨。”
“可你,偏要學狗叫。”
“你說,這到底是委屈了你,還是抬舉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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