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終于抬眼,嘴唇動了動,先舔了舔干澀的唇瓣,聲音帶著幾分發顫:“您知道的,您明明知道殿下現在想做什么……她要對付的是宣平侯那樣的朝廷功臣,她不會成功的,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劉嬤嬤也不再繞彎子,嘆了口氣,語氣沉下來:“是,我知道這事兇險,稍有不慎就是滿門抄斬的禍事。可阿若,這些都不是我們做奴才該管的——主子的心思,主子的謀劃,我們插手不得,也攔不住。”
聽了這話,阿若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半截都浸在寒涼里,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干娘,您……您當真不打算幫我了?”
劉嬤嬤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語氣里滿是自嘲:“我哪有那般大的本事?又能幫你什么?我與你一樣,不過是在這皇宮里討生活的奴才,不過是比你多活了幾十年,見的風浪多些罷了。”
說罷,她轉身便要走。阿若望著她決絕的背影,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終是狠下心,揚聲喊道:“干娘莫要以為,我當真不知道您今日去做了什么!”
劉嬤嬤的腳步驟然頓住,緩緩轉過身來。她看著阿若那微微發顫的身軀,眼底沒有半分慌亂,反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你若還認我這個干娘,就莫要把話說得太絕。我今日是奉殿下之命出去辦事,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殿下面前問個明白,看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阿若臉色霎時一白——她怎敢去問?這些年她能在宮里立足,全靠劉嬤嬤提拔教導。先前為了討好長公主,她揣著私心與干娘生了嫌隙,如今才幡然醒悟,干娘從未害過她,是她自己一步踏錯,走偏了路。
劉嬤嬤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再多,轉身便走,這一回,腳步沒有半分猶豫。
她在宮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若連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激將法都扛不住,那才真是白活了。
……
入夏后難得有幾日清風送涼,宣貴妃便在永安宮設了場茶詩會,帖子撒遍了京城勛貴圈,不單邀了各家待字閨中的貴女,連適齡的世家公子也一并請了。
明面上說是盛夏消暑、以茶會友、切磋詩藝,可京中稍有眼力的人都清楚,這分明是場打著雅集幌子的相看會——貴妃是想借著這機會,為尚未定親的貴族子弟牽牽紅線,其中自然也包括還沒選好駙馬的長公主。
陸家也得了帖子,陳稚魚初聽時便搖了頭,她素來不喜這般喧鬧的場合,只想在府中清靜度日。
可架不住陸茵軟磨硬泡,她婚事尚未定下,也在受邀范圍內,拉著她的衣袖晃個不停:“嫂嫂,你就陪我去嘛!那般多公子小姐聚在一處,定是有趣得很,你若不去,我一個人進宮多拘謹呀!”
陳稚魚說:“二娘陪你去不正好嗎,我得在家看著珍珍呢。”
陸茵癟了下嘴:“我娘才不陪我去呢,她說宮里頭守規矩的很,她不想進去,但是又要求我必須去。”
陳稚魚聽得一笑,曉得這是二娘著急她的婚事了。
正說著,陸夫人也派人來傳話,特意叮囑陳稚魚:“阿茵也許久沒有出去參與宴會了,多好的姑娘日日悶在家里如何能行?你多照看著些,帶她一同去,也讓她見見世面。”
話都說到這份上,陳稚魚再沒法推脫,只得無奈應下。
陳稚魚并非不愿陪陸茵,只是一想到要進宮,心底便莫名發怵——她實在怕再遇上恭華長公主,更怕無端卷入因自己而起的是非里,徒增麻煩。
不過此事除了她自身警覺以外,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個人。
蘇綰,會去嗎?
年輕的貴子貴女,她應也在受邀行列。
遂派人去打聽蘇尚書家會去幾人,得來的消息是說,蘇姑娘怕是去不了了,聽說傷剛養好,蘇尚書便勒令她留在府中修身養性,不許再出來拋頭露面。
聽得這話,陳稚魚反倒松了口氣。她暗自想著,皇宮里規矩多、眼線雜,處處透著不熟悉,蘇綰若真來了,萬一再出點什么事,牽扯到先前的過節,怕是有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如今蘇綰不來,倒也少了一樁牽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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