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屯的供銷社里,楊彩鳳正端著搪瓷大碗,呼嚕呼嚕地吸溜著面條。
她對面坐著的是張木匠,手里也捧著一碗,不過吃得斯文些,一口面一口蔥,吃得滿頭是汗。
“彩鳳,你聽說了沒?”張木匠咽下一口面,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開了口。
楊彩鳳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供銷社是全屯子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她自認沒什么事能瞞得過她的耳朵。
“啥事兒啊?不就是李建業家那倆外國媳婦又穿啥新衣裳了?還是他又從哪兒弄來好東西了?”
她昨天才看見李建業去城里,指定是李建業又帶啥稀罕東西了,因此語氣里帶著一股子不以為然的酸味。
張木匠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都不是,這事兒可比那些大多了。”
他放下筷子,湊近了些:“李建業,要承包村南頭那片洼地,挖魚塘!”
“噗——”
楊彩鳳剛喝進嘴里的一口面湯,差點沒噴出來,嗆得她直咳嗽,臉都憋紅了。
“啥玩意兒?你說啥?!”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挖魚塘?那片破洼地,除了長草還能干啥?還養魚?外面那河里年年都有魚,誰花那冤枉錢買他的魚?”
楊彩鳳的嗓門一下子就拔高了。
在她看來,這事完全是胡鬧。
種地才是莊稼人的本分,養豬養雞那是為了過年吃口肉,這挖塘養魚,算怎么回事?
不務正業!
張木匠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小點聲,這事兒已經八九不離十了,今天上午,我親眼瞅見他跟大隊長在那片地旁邊比比劃劃,很多人都看見了。”
“看熱鬧唄,我就不信他真敢干!”楊彩鳳撇撇嘴,一臉的不屑,“現在政策是松了點,可也不是讓他這么胡來的,他要是真敢挖,信不信,不出幾天就得有人去公社舉報他,到時候給他抓起來,看他還怎么折騰!”
她嘴上說得狠,心里那股酸水卻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憑什么好事都讓李建業占了?
又是娶外國媳婦,又是蓋大磚房,日子過的紅紅火火,現在還要搞什么魚塘,全村的風頭都讓他一個人出了!
張木匠聽她這么說,反而露出一種“你不知道吧”的表情,慢悠悠地又夾起一筷子面:“那可不一定,我可聽說了,人家李建業這事兒他有批文。”
“批文?”楊彩鳳的音調又拐了個彎,充滿了懷疑,“批文是那么好拿的?你當公社是他家開的?”
話是這么說,但楊彩鳳心里卻咯噔一下。
別人說這話她肯定不信,但說這話的是李建業,她心里就沒底了。
這些年,李建業辦成的邪乎事兒還少嗎?
她就是不服氣,嘴上不肯認輸,心里卻已經開始打鼓,萬一……萬一真讓他給辦成了呢?
李建業要是真養魚,賺了錢,那豈不是更要風光無限了?
一想到那個畫面,楊彩鳳就覺得碗里的面條都不香了,嚼在嘴里跟嚼蠟似的,堵得她心口發慌。
……
與此同時,村里的另一戶人家,張瑞芳家的土坯房里也飄出了飯菜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