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飯菜,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他感覺自已的認知正在被一柄無形的大錘,一次又一次地砸得粉碎。
這場景,跟他腦子里預演過無數遍的“憶苦思甜”劇本,完全是兩個次元的東西。
又硬又難嚼的窩窩頭呢?咸菜疙瘩呢?清湯寡水的野菜糊糊呢?
怎么就變成了豬肉燉粉條、雞蛋餅、美味魚湯,大米飯和白面饅頭了?
這濃郁的肉香,這金黃的色澤,這撲鼻的飯香……每一樣都在瘋狂地沖擊著他的神經。
李友仁覺得,這頓飯怕不是建業哥為了招待他專門做的盛宴!
他猛地回過神來,連忙擺著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嫂子,建業哥,這……這可使不得!絕對使不得!”
李友仁一臉的誠惶誠恐,甚至還帶著點兒“你們怎么能這樣”的責備。
“我……我跟你們說實話,我這次來,就是想跟著你們體驗一下艱苦樸素的生活,是來吃苦的!你們這整得……這比我在城里家里吃的還好,這不是為難我嗎?”
“咱們就吃你們平時吃的就行!!”
他覺得自已必須把話說清楚,不能讓他們為了招待自已,把家底都給掏空了。
這一頓飯吃下來,那他不成了罪人了?
安娜和艾莎對視了一眼,綠色的眸子和藍色的眸子里都寫滿了同款的疑惑。
王秀蘭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不解地看著這個城里來的親戚。
安娜把最后一盤菜放下,用她那帶著點毛熊國口音的普通話,認真地解釋。
“這就是我們平時吃的。”
“對啊,”
艾莎也跟著點頭,拿起一個白面饅頭遞過去。
“這就是家常便飯,快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啥?”
李友仁的音調都變了。
“家……家常便飯?”
他看看桌上的硬菜,再看看安娜她們理所當然的表情,感覺自已的腦子徹底不夠用了。
鄉下人……天天吃這個?
開什么國際玩笑!
他立刻就把這當成了嫂子她們為了讓他安心吃飯,故意編出來的善意謊。
李友仁的表情嚴肅起來,他覺得自已有必要給這些淳樸的鄉下親戚科普一下外面的世界。
“嫂子,建業哥,你們就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們是好心。”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架勢。
“現在買肉要肉票,買糧要糧票,什么都緊張!就說這豬肉,我們家一個月也就能憑票買個一斤半斤的,還得是運氣好才能搶到點肥的。”
“很多大工廠,一到冬天,食堂里幾個月都見不著一點肉星子!也就城關鋼鐵廠的供應一直沒斷過,大伯在那兒當大廚,所以我們家才能經常吃上點肉!”
說到這里,他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屬于城里人的優越感。
李建業一直沒說話,自顧自地夾了塊最大的五花肉放進自已碗里,又給安娜和艾莎也各夾了一塊。
聽完李友仁這番“推心置腹”的科普,嘴角勾起一個意味難明的弧度。
城關鋼鐵廠沒斷過肉?
那你倒是猜猜看,為啥就城關鋼鐵廠沒斷過肉?
李建業沒反駁,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