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熱情地將李建業讓進屋里,屋子還是那間屋子,只是陳設添了些新東西,墻上還貼了一張嶄新的年畫娃娃,透著幾分生活氣息。
“建業哥,你坐!”李友仁搬來凳子,又麻利地倒了杯熱水遞過來,“你可是稀客啊,最近忙啥呢?”
“還是老樣子,在家里瞎過唄。”李建業接過水杯,暖意從手心傳遍全身。
李友仁嘿嘿一笑,湊近了些,帶著幾分得意地壓低聲音:“我跟你說個事兒,我這個月剛漲了工資,一個月能拿三十五塊六了,你要是有啥難處,或者守業安安要買啥,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在這個年代,漲工資是天大的喜事,意味著家庭地位和生活水平的直接提升,李友仁能第一時間跟李建業分享,并且主動提出幫忙,足見他們之間的情分。
李建業心里一暖,樂了:“行啊你小子,都漲工資了,出息了。”
他把水杯放下,看著李友仁,眼神里帶著幾分認真:“錢你自個兒留著用吧,我不缺錢。”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再次拍了拍李友仁的肩膀。
“我跟你說句正經的,以后要是在廠里干得不順心,或者不想上班了,就來找我,我帶你賺大錢。”
李友仁聞一愣,隨即也笑了,他顯然沒把這話當真,只當是李建業在跟他開玩笑。
“咋的,建業哥?”他擠了擠眼睛,打趣道,“你還能帶我上山打獵去啊?那玩意兒我可干不來,沒你那本事。”
在他樸素的認知里,李建業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打獵,而“賺大錢”這種事,跟他們這種普通工人家庭實在是太遙遠了。
李建業只是笑,深邃的眸子里閃著讓人看不懂的光,他沒有接話,而是轉而問道:“二爺爺呢?在屋里不?”
“在里屋躺著呢。”提到爺爺,李友仁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引著李建業往里屋走,“這兩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大部分時候都在炕上待著。”
里屋的光線有些昏暗。
炕上,二爺爺李來安蓋著一床厚厚的棉被,整個人陷在里面,顯得愈發瘦小干枯。
十年歲月,仿佛在他身上加速流淌,曾經那個還算硬朗的老人,如今已經滿臉褶皺,眼神也有些渾濁,看到李建業進來,只是微微動了動眼皮,似乎在辨認來人。
李建業心里微微一沉,他快步上前,坐在炕沿邊上,輕聲喊道:“二爺爺,我建業,來看你了。”
老人渾濁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嘴唇翕動,卻沒能發出清晰的聲音。
李建業不再多,伸手握住二爺爺那只如同枯枝般的手腕,兩根手指熟練地搭在了脈搏之上。
李友仁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連呼吸都放輕了,他知道李建業有本事,以前爺爺犯糊涂的時候,建業哥過來扎幾針,總能清醒好一段時間。
片刻后,李建業松開了手,面色平靜。
“咋樣?”李友仁小聲地問。
李建業輕輕搖了搖頭。
他能用銀針疏通堵塞的經絡,能幫助調理虧虛的氣血,但他逆轉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二爺爺這不是病,是身體的機能都在隨著年紀的增長退化,就像一盞燈,油一點點的燒干了。
他從懷里掏出那個熟悉的木盒,打開,里面是長短不一的銀針。
“我先給爺爺扎幾針,讓他身子能舒坦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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