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墻之隔的柳寡婦家。
窗戶玻璃上被擦出了一小塊亮堂的小圈,柳寡婦正湊在跟前,將院外發生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著李大柱從墻根陰影里躥出來,也看著張瑞芳被嚇了一跳后的惱怒,更聽見了兩人壓低了聲音的爭吵。
北風把他們斷斷續續的對話送進耳朵里。
“……縫了一個鐘頭?”
“……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你嘴上是啥?”
“……就是你想的那樣!”
柳寡婦看著張瑞芳那扭著腰,故意氣人的得意背影,又瞅了瞅李大柱那副氣得快要原地升天卻又無可奈何的憋屈模樣,她猜得到大致是咋回事,也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這口氣嘆得有些復雜,有鄙夷,也有那么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松快。
“媽,你嘆啥氣啊?”
旁邊傳來兒子李棟梁悶聲悶氣的聲音。
他剛才在炕上翻小人書,聽見他娘又是湊到窗戶邊偷看,又是唉聲嘆氣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來了。
柳寡婦回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講:“小孩子家家的,少打聽大人的事。”
李棟梁從炕上坐起來,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他撓了撓頭,自以為是地猜測道:“媽,你是不是又愁咱家沒肉吃了?這有啥好愁的,多大點兒事,就跟上回一樣,讓我去跟建業哥要點不就得了,建業哥家肉多著呢,今天我好像還聞見他家燉肉了,香得很!”
說著,他仿佛已經嘗到了肉味,咂了咂嘴,就要下炕穿鞋。
“你給我坐下!”
柳寡婦瞪起眼睛,一個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
“你個小兔崽子,我看就是你自已又饞肉吃了,腦子里除了吃肉還能想點別的嗎?!”
李棟梁被罵得一縮脖子,滿臉委屈地坐回了炕上,嘴里小聲嘟囔:“不就是肉嘛,至于發這么大火……”
他實在是摸不著頭腦,想不通他娘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柳寡婦懶得再理會兒子,她轉過頭,重新將視線投向窗外。
院子外面已經空無一人,李大柱和張瑞芳兩口子已經回家去了。
可她的思緒卻飄遠了。
剛才看到張瑞芳和李大柱吵架,她心里頭確實松快了一下。
她算是看明白了,張瑞芳這種有夫之婦,就算再怎么往建業跟前湊,也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
李建業或許會因為她那股子風騷勁兒,對她有一時半會兒的興趣,給她點肉吃,逗她玩玩。
可要說長久,那根本不可能。
哪個正經男人會把一個不清不楚的已婚婆娘正兒八經地放在心尖上?
所以,張瑞芳根本威脅不到她柳寡婦在李建業心里的地位。
真正能威脅到她地位的,是李建業家里住著的那幾個黃花大閨女!
尤其是那個新來的,叫沈幼微的。
柳寡婦迎面見過那姑娘,生得那叫一個水靈,白白凈凈的,說話細聲細氣,看人一眼都好像帶著鉤子,是個男人看了都得心軟。
這種年輕漂亮、家底清白、又沒嫁過人的姑娘,才是最大的對手。
還有那個毛熊國來的艾莎,雖然已經是建業的未婚妻,可誰知道這事兒最后成不成?
萬一建業哪天膩了洋口味,想換個本地的呢?
柳寡婦越想,心里頭越是警鈴大作。
她覺得不能再這么干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