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閉上眼睛,啥也別想。”
李建業的聲音放得很輕很柔。
王秀蘭聽話地閉上了眼。
李建業沒有像剛才那樣唱歌,而是開始用一種舒緩的語調,講述起過去的事情。
“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扎著兩個小辮子,來我家串親,總愛跟在我屁股后頭跑?”
“有一年夏天,我帶你去河溝里摸魚,你不敢下水,就蹲在岸邊給我加油。”
“那天太陽老大,曬得人暖洋洋的,河水清得很,能看見水底下的小石子兒,我一伸手,就從石頭縫里摸出來一條巴掌大的小鯽魚,那魚尾巴一甩一甩的,濺了你一臉水……”
李建業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將王秀蘭帶回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午后。
他甚至不知道從哪兒端來一盆水,就放在炕邊,用手指輕輕地在水面上一劃一劃的,制造出“嘩啦……嘩啦……”的細微水聲,像極了記憶里那條緩緩流動的小河。
王秀蘭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緊繃的身體也徹底松弛了下來。
“秀蘭,”李建業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告訴我,你記憶里,最讓你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王秀蘭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用帶著抽噎的微弱聲音說。
“是……是小時候,奶奶和三伯他們……他們總欺負我……欺負我媽……”
李建業心里了然。
果然是這樣。
他沒有打斷,而是繼續引導著。
“別怕,說清楚一點,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他們是怎么欺負你的?把當時的情景,原原本本地告訴哥。”
創傷心理學,要直面痛苦,不能讓痛苦模糊化,因此必須要描繪出一個詳細場景和事件。
王秀蘭的眼角,一滴眼淚滑了下來,浸濕了枕巾。
她像是陷入了一個久遠的噩夢,聲音都在發抖。
“我記得……我有一個雞毛毽子,是我媽用最好看的公雞毛給我做的,我可喜歡了……可是三伯家的王先躍非要搶,他說那是他的……”
“我死活不給,他就哭,奶奶……奶奶過來,一把就把毽子從我手里搶走了,給了他……還罵我是個野種……”
“我……我就躲在桌子底下,哭了了好久好久……”
李建業靜靜地聽著,等她說完,才柔聲開口。
“當時你一定很害怕吧?心里肯定在想,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對我?”
王秀蘭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無聲地默認了。
“現在想起來,心里是不是還像被針扎一樣難受?”李建業繼續說,“其實,不管過去多久,你當時的害怕、委屈,都是特別正常的,換做任何一個小孩,遇到這種事都會難過的。”
李建業頓了頓,話鋒一轉。
“你那時候有沒有覺得,是不是自已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他們才會這么欺負你?”
王秀蘭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李建業的聲音清晰而有力,“你那時候只是個孩子,一個想要保護自已心愛玩具的孩子,搶你東西,罵你,是他們的選擇,是他們做錯了,這是他們的錯,不是你的錯,你明白嗎?”
“親戚關系,不是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傷害你的理由,做錯了事,就得認,他們就是不對的,所以,你根本不用為他們的錯誤來委屈自已。”
“現在,你奶奶,你那幾個伯伯,都已經不在了。”
“以后,再也沒有人能那樣欺負你了。”
李建業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算真的還有誰不開眼,想欺負你,你記住,有哥在!”
“不管他是誰,哥替你揍他們!”
最后這句話,像是一道暖流,瞬間沖垮了王秀蘭心里積壓多年的堤壩。
李建業給她的大腦深處植入了一個最簡單、最牢固的暗示。
“秀蘭,你記住,以后一旦你覺得委屈了,難過了,勾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你就在心里想一句話。”
“就一直重復想:建業哥會幫我,天塌下來都有哥給你頂著,所有的麻煩,都不是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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