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公社老爺子住的房間里,氣氛卻不如村頭矮墻上那般寧靜。
趙老爺子背著手,在屋里頭來來回回地踱步,腳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響。
他時不時就湊到窗戶邊,伸長了脖子往外瞅,可外面天色越來越暗,除了被雪映出的朦朧光亮,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這都啥時候了,怎么還不回來?”
老爺子嘀咕著,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焦急。
“這丫頭,人生地不熟的,天黑了還在外面瞎逛蕩,這兒離山那么近,萬一碰上點啥……”
李書記手里捧著個大茶缸子,正悠哉悠哉地喝著熱水,聞不由得笑了。
“老爺子,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她跟建業一塊兒出去的,能有啥危險?”
“我跟您說句實在話,在這小興公社,要是跟著李建業都能出危險,那您就是派再多人出去找,估計也是白搭。”
老爺子一聽,腳下一頓,扭過頭來,眉毛都擰成了一股繩。
“他李建業一個人還能頂一個師不成?”
這話里頭,明顯帶著點老軍人的不服氣。
李書記哈哈一笑,連連擺手。
“那倒不至于,不至于。”
“一個師是夸張了,不過啊,您想,不管是碰上存心不良的人,還是山里頭躥出來的野物,甚至是人自個兒身體里鬧騰的毛病,建業都能給你收拾得明明白白的。”
李書記放下茶缸,掰著指頭給老爺子數。
“您說,這種情況下,還能有啥危險?”
李書記對李建業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可老爺子心里頭惦記的是自個兒的親孫女,哪能這么輕易就放下心。
他哼了一聲,正想說“我還是自個兒出去找找”,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股夾雜著雪味的冷風灌了進來,緊接著,李建業和趙雅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
趙雅的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嘴角掛著笑,進來的時候,胳膊還不自覺地挽著李建業。
老爺子一看見這場景,原本滿肚子的火氣和擔憂,瞬間就變成了哭笑不得。
他伸出手指,虛點著兩個人。
“嘿,你倆可真行啊!”
“出去玩,玩到天都黑透了也不知道回來,把我一個老頭子扔在這兒干著急!”
趙雅一見爺爺這模樣,立馬松開李建業,小跑過去抱住老爺子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拖長了聲音撒嬌。
“哎呀,爺爺,對不起嘛。”
老爺子哪里遭得住孫女這套,臉上的褶子立馬就笑開了花,剛才那點不快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他拍了拍趙雅的手背。
“行了行了,人沒事就好。”
說罷,他把臉一板,沖著屋里大手一揮,中氣十足地喊道。
“開飯!今兒個,我必須得跟建業同志好好喝幾杯!”
李建業摸了摸鼻子,只能笑著應下。
“行,我奉陪。”
李書記一看這架勢,笑著站了起來。
“那你們喝,我就不奉陪了。”
他拍了拍自已的腰。
“建業給我開了方子調理身子,囑咐了,得注意作息,煙酒都得戒了。”
說完,他便樂呵呵地跟老爺子告辭,先回去了。
飯菜很快就擺了上來。
白瓷盤里裝著紅燒肉,油光锃亮,旁邊是一大盤酸菜燉魚,熱氣騰騰,還有幾樣炒菜,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
桌子中間,放著一瓶白酒。
飯桌上,就剩了李建業、趙雅和老爺子三個人。
老爺子親自給李建業和自已面前的碗里倒上了酒,那酒液清冽,倒出來就有一股濃郁的糧食香氣。
他端起碗,神情嚴肅。
“建業同志,這第一碗,我得謝謝你。”
“我這頭疼的老毛病,你是知道的,以前隔三差五就得犯一回,疼起來要人命,自打你給我扎了那幾針,又開了方子,這幾天下來,我這腦袋清爽得很,一次都沒疼過!”
說完,他仰頭就把一碗酒喝了個底朝天,末了還把碗口朝下亮了亮。
李建業也端起碗,客氣地笑了笑,陪著喝了。
辛辣的酒液入喉,在他身體里卻只化作一股暖流,別說上頭,連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