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多說。
他只是把這沉默,當成了一種默認。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
老爺子一錘定音。
“那這事,就這么說定了!”
李建業都聽得愣了一下。
說定了?
他從頭到尾,可一句話都還沒說呢。
他沒說想留在城里啊。
這城里房子擠擠巴巴,人情彎彎繞繞,哪有他鄉下生活的得勁兒?
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李建業正要開口。
他想說,二爺爺,您的心意我領了,但這城里,我真住不慣。
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此時,在桌子底下,張喜云和劉香梅兩人都已經開始發力了。
張喜云和劉香梅的手指化作鐵鉗,精準地找到了自家男人腰間的軟肉,然后,狠狠一擰。
“嘶……”
李福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剛夾到嘴里的菜沒嚼爛就猛地咽了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
李安生更是不堪,嘴里含著的一口飯,“噗”地一下,直接噴回了碗里,米粒濺得到處都是。
兄弟倆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們幾乎是同時,用一種又痛又求饒的眼神,看向了各自的媳婦。
四道目光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火花四濺。
張喜云的眼神冷得像冰碴子:說話!你啞巴了?
劉香梅的眼神更直接,像刀子一樣:說好的反對,現在在這給我裝什么死?!
李福生和李安生的眼神里,卻滿是為難和懇求:那是我爹!我怎么說?你讓我說啥?
可兩個媳婦的眼神沒有絲毫退讓。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今天你們倆要是不開口,這事兒沒完!
李福生求饒無果,只能把頭低得更深,用筷子尖在碗里一下一下地戳著,仿佛那碗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安生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已縮成一團,降低存在感。
一個裝聾,一個作啞。
誰也不想當這個忤逆的兒子。
眼看著自家男人是指望不上了。
張喜云和劉香梅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絕。
沒辦法了。
張喜云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看向主位上的李來安。
“爸,您看這事……是不是太突然了點?”
“建業這孩子是好,我們都喜歡,可家里就這么大點地方,突然多個人,這住哪兒啊?”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劉香梅立刻就接了上來,她的聲音可比張喜云尖銳多了。
“就是啊,爸!”
“住的地方擠擠還能湊合,可吃飯呢?”
“這多一張嘴,一天就得吃多少糧食?咱們城里人,糧食可都是按人頭憑糧本供應的,多一口人,那糧食從哪兒來啊?”
李建業能理解這兩個嬸娘的想法。
城里生活本就不易,房子、口糧,樣樣都是定數,憑空多出來一個人就會打亂原有的節奏,對她們來說也會有些負擔。
他本來也沒打算留下來。
更不想招人白眼。
今天來這兒也就只是為了跟老爺子見見,好歹也是親戚,見個面總是應該的。
李建業伸手,輕輕拉住了李來安粗糙的手臂。
“二爺爺。”
“您的心意我領了,可我真不能留在這里。”
他頓了頓,語氣十分誠懇。
“我家里頭還有好幾口人得生活呢,有我嫂子,還有我那還沒過門的媳婦,還有我那個表妹,都指望著我呢。”
“我要是留在這里,她們在鄉下就沒人照顧了。”
這話一出,張喜云和劉香梅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們幾乎是同時抬起頭,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
這小子還算是個明白人!
張喜云臉上的愁苦立刻散去,換上了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
“爸,您聽聽,建業這孩子多有擔當!”
“說的是啊,家里那么多人指望著他呢,咱們可不能這么自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
劉香梅也趕緊幫腔,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對對對!!”
“幾個女人在鄉下,要是沒個男人那可咋活!”
兩人一唱一和,恨不得現在就給李建業打包好行李,恭送他回鄉下去。
李來安靜靜地聽著。
他看著李建業,又看了看旁邊兩個喜形于色的兒媳婦,臉上的陰沉卻慢慢散去了。
他渾濁的眼睛里依然泛著光。
那不是妥協,而是一種更加堅定的神采。
他忽然笑了。
“好,好孩子。”
“有擔當,知道顧家,像你爺爺,像我們老李家的人!”
老爺子拍了拍李建業的肩膀。
張喜云和劉香梅見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成了,這事兒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可下一秒,李來安的話,卻讓她們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既然是這樣……”
“那就都接過來,一個都不能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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