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疙瘩在離鹿茸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張大隊長掄圓了的胳膊僵在半空,帶起的勁風吹亂了他額前的頭發。
他死死盯著兒子手里的東西,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動不動。
那根鹿茸,跟他胳膊一樣粗,新鮮的茬口還帶著點血色,油潤的茸身上布滿了細密的絨毛,一看就是好貨!!
張大隊長手一松,把掃帚疙瘩丟在了地上。
眼神從生氣變成了震驚。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品相這么好的鹿茸!
不由的往前湊了兩步,眼睛幾乎要貼到那鹿茸上去了。
他深知這玩意兒有多稀罕,多值錢。
更知道這玩意兒是干啥用的。
大補之物,壯陽極品。
張大隊長聲音干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你說誰給你的?”
張為民看他爹不打了,總算松了口氣,把鹿茸往前又遞了遞。
“建業哥啊!”
“我剛碰見他,他給我的,說讓你拿去用。”
張大隊長猛地抬起頭,一雙牛眼瞪著張為民,眼神里面全是懷疑。
“李建業?”
“這么大一根鹿茸,少說也得值個千八百塊錢,他憑啥平白無故給咱家?”
張大隊長越想越不對勁,臉色又沉了下去,一把抓住了張為民的衣領。
“你老實交代!”
“這玩意兒你到底是從哪兒偷來的?!”
說著,他彎腰又要去撿地上的掃帚疙瘩。
張為民一看這架勢,頓時急了,心里頭那叫一個冤。
他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總不能告訴他爹,是因為自已從家里偷了那點壓箱底的老種子給了李建業,人家才拿這根鹿茸當謝禮吧?
先不說偷種子的行為會不會讓他挨打。
就說那幾粒破種子能換回來這么大一根鹿茸,別說他爹了,這話他說出來自已都不信!
眼看又要挨打,張為民沒時間多想。
急忙開口。
“爹!真是建業哥給的!”
“我要是偷的還能拿回來給你看?我瘋了啊我?我直接找個地方賣了換成錢揣兜里,不比拿回來讓你打一頓強?”
“我又不傻!”
這最后一句理直氣壯的辯解,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澆在了張大隊長的怒火上,他彎腰去撿掃帚疙瘩的動作,就那么僵在了半路。
是啊。
這小兔崽子雖然混賬,腦子也不是很聰明,但還不至于蠢到這個地步。
偷了這么金貴的東西,不藏著掖著,反而大搖大擺地拿回家,送到自已這個當爹的面前,這不是伸長了脖子等著挨揍嗎?
張大隊長慢慢直起腰,眼神里被濃得化不開的困惑和震驚所取代。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根鹿茸上。
回想起就在前兩天,他順嘴跟李建業提了自已也想治一下那病的事。
這事除了他媳婦知道,就只有李建業知道了。
剛才張為民一進來就問他是不是不行,肯定是從李建業那兒聽到了些什么。
所以,這鹿茸真是李建業給的!!
當時李建業說治療需要的藥要很多錢,他都沒再抱什么希望了。
可現在……李建業竟然直接把鹿茸送來了?
這玩意吃了,不得讓他重現當年雄風!!
張大隊看著自已的兒子,又看看鹿茸,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之前因為兒子那句“你是不是不行了”而升騰起的滔天怒火,此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腳底板一直沖到天靈蓋。
那是感動。
“這小子……這小子……”
他一連說了兩個“這小子”,后面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眼圈竟有些微微泛紅。
“咱家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之前你個小兔崽子差點把命丟了,是建業不計前嫌把你從山里救回來的!”
“現在,他又……”
他又送來這么大的人情!
這句話,張大隊長沒說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情義永記心頭。
這哪里是鹿茸啊。
這是拿錢都買不來的情分!
李建業就是他們家的貴人,他們八輩子都還不清!!
張為民撓了撓頭。
“我也邀請了好幾次,想讓建業哥來家里吃個飯,好好謝謝他。”
“但建業哥忙……”
張大隊長聞,緩緩地搖了搖頭。
“反正你給我記住了。”
“得記著建業的好!”
“以后見著建業,就跟見著你親哥一樣,他要是有啥事需要幫忙,你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得辦了!!”
張為民看著他爹從未有過的鄭重神色,心里一凜,用力地點了點頭。
“放心吧爹,我早就把建業哥當親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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