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跑到王霞跟前,攤開小小的手掌。
一顆用糖紙包裹的奶糖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已經被她捏的有些發軟了。
“媽媽,吃糖。”
趙敏仰著小臉,聲音又甜又糯。
王霞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正想說媽媽不吃,目光卻被那糖紙上的圖案吸引了。
一只可愛的白色兔子。
大白兔奶糖。
王霞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這糖可不是便宜貨,金貴著呢。
平日里,就算家里條件好一些,她也舍不得買這種糖,最多是過年的時候,稱上一些給孩子們解解饞。
“敏兒,這糖是哪兒來的?”
王霞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些。
“是姐姐給的。”
趙敏脆生生地回答,臉上滿是得意。
說著,她像是獻寶一樣拉開了自已棉襖的口袋。
“姐姐給了我一把呢。”
嘩啦一下。
滿滿一口袋的大白兔奶糖,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展現在王霞和趙德柱的眼前。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夫妻倆的眼睛,不約而同地瞪得溜圓。
那不是一顆兩顆。
那是滿滿一口袋。
李建業家咋會有這么多大白兔奶糖?
趙德柱剛剛端起水杯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李建業哪來的那么多閑錢,還有錢去買糖吃??
錢是哪兒來的?
就在夫妻倆腦子里一片空白,還沒想明白這糖果的來路時,他們的二兒子趙武又有了新發現。
這屋子里本就不大。
角落里放著一個大家伙,上面蒙著一塊灰撲撲的麻布,雖然蓋得嚴實,但那輪廓卻藏不住。
趙武早就好奇地瞅了半天了。
他顛顛地跑了過去,伸出小手指著那個大塊頭,仰頭沖著王霞問。
“媽媽,這是啥呀?”
話音未落,他那雙好奇的小手已經將蓋在上面的布掀開了一角。
一塊黑色的,帶著錚亮金屬光澤的機器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是一臺縫紉機!!
機身上油光锃亮,嶄新得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趙德柱和王霞看見這臺縫紉機,呼吸在這一刻仿佛都停滯了。
這又是哪來的啊?!!
如果說剛才那一口袋的大白兔奶糖讓他們感覺到驚訝,那眼前這臺縫紉機,就是一道驚雷,直接劈在了他們的天靈蓋上。
這可是縫紉機啊。
這個年代多少姑娘家做夢都想有的三大件之一。
這東西,別說在團結屯這種窮山溝了,就算是在他們城里那也是頂頂稀罕的寶貝。
至少得二百塊錢嘞!
這么大一筆錢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一筆需要咬著牙才能拿出來的巨款。
更要命的是,買這東西需要票。
他們夫妻倆在廠里干了這么些年,省吃儉用,也沒能攢出足夠買一臺縫紉機的工業券。
可現在,這么一臺嶄新的縫紉機,就這么明晃晃地擺在李建業的家里。
趙德柱感覺自已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有一百只蜜蜂在里面筑了巢。
他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李建業這小子,哪兒來的錢?
哪兒來的票?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樣的震撼和茫然。
他們有滿肚子的疑問,可也沒問出來。
因為灶臺那邊,李建業他們正忙得熱火朝天,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安娜和艾莎兩個毛熊國女人,一邊干活一邊用她們聽不懂的語輕聲交談,時不時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趙德柱他們心頭的驚濤駭浪還沒平復,一股新的浪潮再次沖擊,又席卷而來。
那是一股味道。
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香味從灶臺的方向飄了過來,蠻橫地鉆進了屋里每個人的鼻孔里。
“媽媽,好香呀。”
一直安安靜靜趴在王霞懷里的小女兒趙敏,忽然抬起了小腦袋,使勁地嗅了嗅鼻子。
“不是說建業哥哥家沒有好吃的嗎?”
“怎么這么香?”
童無忌。
王霞的臉頰瞬間有些發燙,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跟女兒解釋。
她也聞到了。
不光是她,趙德柱也聞到了。
夫妻倆幾乎是同時僵住了身子,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看到縫紉機時還要精彩。
這股味道……他們太熟悉了。
這不是尋常炒菜的油香味。
這是肉香。
是肉在滾燙的油鍋里煸炒后,油脂被徹底激發出來,混合著調料,散發出的那種能讓人饞得流口水的濃郁肉香。
他們在廠里的食堂倒是時常能吃到肉。
但在自已家里,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那幾天,幾乎都是舍不得花錢去吃肉的。
何況現在即便花錢也未必能買的到肉!
可李建業家……卻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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