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那張被凍得通紅的臉,在厚重的棉帽和圍脖之間,顯得格外模糊。
他搜刮著腦海里的記憶,卻一時間想不起這人是誰。
可對方既然能一口叫出自已的名字,顯然是認識自已的。
李建業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喊同志?還是大兄弟?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爬犁上那男人的視線從李建業的臉上緩緩下移,最后落在了李建業的手上。
一只手拎著桶,可另一只手……
男人使勁眨了眨眼,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手里攥著一把東西,有粉色的,還有一條黑色的長條物,在寒風中微微顫動。
那是什么玩意兒?
“建業,你手里拿的那是啥?”
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李建業渾身一僵。
他的大腦有那么一瞬間是空白的。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已那只手上。
那塊凍得硬邦邦的粉色三角布料。
那個同樣僵硬的奶罩。
還有那條該死的黑色絲襪。
一股熱氣猛地從腳底板沖上天靈蓋,讓他在零下幾十度的嚴寒里,臉頰瞬間燥熱起來。
太尷尬了。
尤其還是被一個認識自已的人給看見了!
死手,怎么沒早點丟掉啊!!
這不得被人當盲流子了……
李建業幾乎是出于本能,手腕猛地一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將手里那幾件玩意兒狠狠地甩了出去。
那幾件冰雕似的物件劃過一道短促的弧線,噗通一聲,盡數落進了雪堆里不見了蹤影。
他做完這個動作才故作鎮定地抬起頭,朝著男人揚了揚自已手里的魚竿。
“沒啥,這不是在這釣魚呢嘛。”
李建業臉上努力擠出一絲若無其事的表情。
然而,爬犁上的男人卻沒錯過他剛才那個慌亂的動作。
男人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狐疑。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對于李建業,他是有印象的。
早些年他來團結屯看望李建國的時候,就知道他這個弟弟是個游手好閑的混小子,整天不干正事,好吃懶做。
剛才李建業手里拿的東西,雖然看得不夠仔細,但他敢肯定那絕對是女人的貼身衣物。
一個大男人,大冷天的不在家里待著,跑到這冰天雪地的河邊,手里還拿著女人的東西……
男人再看向李建業,眼神就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就算他手里真拿著魚竿,就算桶里真有魚,這小子也肯定沒干什么正經事!
男人的臉色微微沉了下去,眼神里帶著一絲鄙夷。
不過,他終究也沒多說什么。
畢竟不是沾親帶故的,他沒道理去教育什么,最多將這些事告訴李建國,讓立減過來說教他這個弟弟。
李建業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神情里的變化,知道對方還是誤解了自已。
便急忙辯解。
“別誤會,我真是來釣魚的。”
他往前一步,將手里拎著的桶重重地往對方面前提了提。
“不信你瞅瞅,這桶里都是我剛釣上來的。”
男人聞,朝著那木桶里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眼神就頓住了。
木桶里,幾條大鯽魚正擠在一起,魚鱗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著銀白色的光澤,偶爾還撲騰一下,濺起幾滴冰冷的水珠。
每一條都肥碩得很,看著就喜人。
男人眼里的狐疑淡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掩飾不住的驚訝。
這小子……真會干正事了?
這么個天寒地凍的日子,不好好在熱乎乎的炕上待著,居然有閑心跑這冰河上鑿冰釣魚?
但很快他心里那點嘀咕又冒了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覺得李建業這小子該不是為了討好哪家小姑娘,才這么下功夫吧?
男人清了清嗓子,拉了拉自已脖子上的圍巾,遮住半張臉。
“嗯,魚倒是不小。”
“釣了就趕緊拿家去,讓你嫂子煲個魚湯給你哥補補營養,也算你干了回正經事。”
這話一出口,李建業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哥?
他唯一的哥,李建國,已經不在了。
李建業盯著爬犁上的男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這人……不知道大哥已經去世了。
看他這風塵仆仆的樣子,應該是從挺遠的地方趕過來的,根本不知道自已大哥已經去世的消息。
一股塵封的記憶,在李建業的腦海深處緩緩浮現。
他想起來了。
這人是他李建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