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復,李書記這才轉向眾人,恢復了公事公辦的領導派頭。
“行了,今天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都回去吧,該干啥干啥去。”
“你們誰想找建業同志看病的,以后再說,今兒我得先讓建業給我再仔細瞧瞧,可不能耽誤了。”
說著,他笑著拍了拍李建業的肩膀,語氣里帶著幾分親近的玩笑。
周圍的村民們頓時哄笑起來,氣氛也隨之輕松了不少。
大家說說笑笑地散去了,嘴里還不住地議論著李建業的“神乎其技”和劉愛華的“罪有應得”。
李書記臨走前,又給李建業遞了個眼色,讓他別忘了去公社后才背著手離開。
李建業從劉愛華家出來。
王秀媛正站在不遠處的墻根下,似乎在專門等他。
她臉上的驚色還未完全褪去,顯然剛才那場面給她帶來的沖擊不小。
“建業哥……”
“等下你來我這兒不?”
“我給你準備飯。”
李建業想了想。
李書記叫他去公社,總不能還管他一頓飯。
他便點了點頭。
“去。”
王秀媛的臉上立刻綻開一抹笑意,像是冬日里悄然開放的梅花。
她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開了。
李建業則往村里的另一條岔路走去。
張為民果然也在等著他,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張大隊長也在。
張大隊長的手背在身后,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看著李建業走近后便笑著開口。
“行啊建業,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懂醫術。”
李建業表情淡淡。
“懂點皮毛。”
張大隊長呵呵笑了兩聲,那笑聲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我在這兒等著,就是想問問。”
他身子微微前傾,朝著李建業耳邊湊近了一些。
“你跟李書記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李建業一愣。
啥話?
張大隊長面色有些犯難,他扭頭瞪了一眼身旁的張為民。
張為民很識趣地往后退了幾步,跟他們拉開了距離,眼睛卻還好奇地往這邊瞟。
張大隊長這才轉回頭,臉上擠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意。
“我剛才在劉家,你跟李書記說他……他那個腎虛,你能治?”
“這話,我在旁邊聽到了一點。”
說完,他搓了搓手,嘿嘿地笑了起來,那雙眼睛里卻閃爍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期盼。
這笑容,跟在大眾面前那副公事公辦的隊長派頭截然不同。
李建業瞬間就懂了。
看來張大隊長和李書記一樣,也有這方面的困擾。
李建業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能治是能治。”
“就是……這治病的藥材,可不便宜啊。”
“而且不好弄。”
這話一出口,張大隊長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住了。
他怔在原地,眼里的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是啊。
能治又怎么樣?
李建業說得沒錯,這么神的醫術,用的藥材能是地里隨便刨出來的貨嗎?
肯定都是些金貴的玩意兒。
他一個生產大隊的隊長,聽著威風,可一年到頭也就那點工分,換來的糧食剛夠一家人糊口。
又不是啥大領導,哪還有法子去弄那些金貴的藥材?
張大隊長的肩膀像是卸了力,微微垮了下來。
他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平常,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掩飾不住的失落。
“行,我知道了。”
“我家里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子邁得有些沉重。
路過自已兒子身邊時,眼神示意讓張為民跟上回家。
張為民卻沒有跟上去。
“爸,你先回去吧。”
“我跟建業哥還有幾句話要聊。”
張大隊長腳下頓了頓,也沒多說什么,背著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岔路口的暮色里。
張為民見他爹走遠了,這才興沖沖地跑到李建業跟前。
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邀功似的興奮,眼睛亮得嚇人。
“建業哥!”
“你昨兒讓我給你辦的事,我弄到了!”
李建業心里一動。
他想起來了。
昨天確實托了張為民一件事。
讓他幫忙弄點種子。
李建業欣喜。
“弄到啥種子了?”
“有多少?”
“在哪兒呢??”
張為民拽著李建業往角落里走去,確認附近除了他們再沒旁人,這才把手伸進了自已那件厚實的棉襖懷里。
他摸出來一個用粗布縫的小口袋。
口袋不大,甚至有些干癟,但里邊明顯裝著好幾個紙包。
“建業哥,我沒敢拿多,怕我爹發現。”
“每樣就用紙包著,偷偷給你捏了一小撮。”
他把里邊的幾個小紙包倒在手心上,攤開給李建業看。
“這是一把麥種,還有玉米,這個是谷子。”
“這幾個小包里的,是蔥籽兒、蘿卜籽兒、白菜籽兒,還有幾粒豆角……”
李建業看著這么多種類的種子,頓感心頭一熱。
張為民可是幫了他大忙!
李建業的目光從種子挪到張為民的臉上,再緩緩轉向張大隊長消失的那個街角。
他想起了剛才張大隊長那副垮著肩膀,滿眼失落的模樣。
一個念頭,在他心里悄然成形。
李建業心里暗自盤算著。
張為民幫了自已這么大一個忙,等回頭自已給李書記治病的時候,倒是可以順手弄點藥給張為民讓他孝敬他爹。
別的不說,就鹿茸對他李建業來說,簡直跟地里的大白菜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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