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雞蛋啊。
先不管這法子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六個雞蛋要是摻在苞米面粥里,能讓她跟閨女倆人吃上好幾頓香噴噴的雞蛋粥了。
現在,竟然要被拿去熬油。
牛媒婆的心疼得直抽抽,嘴唇都有些哆嗦。
她忍不住開了口,聲音里滿是遲疑。
“建業啊,你這法子……它能行嗎?”
“這可不是一個兩個雞蛋,這可是六個呢……”
李建業的視線落在灶上那口黑鐵鍋里,鍋里的水已經開始冒出細密的氣泡。
他沒有回頭,語氣肯定的回道。
“牛姨,你放心。”
“肯定行。”
牛媒婆卻不太敢信,她壓根就沒聽說過這種法子。
再說了,這凍瘡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每年冬天都有,熬兩個月,等開春天氣一轉暖,自然就消下去了。
為了這個能自已長好的凍瘡,糟蹋六個金貴的雞蛋,她怎么想都覺得劃不來。
這年頭,誰家不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
糧食都不夠吃,雞蛋更是稀罕物,是有營養能給補身子的好東西。
現在卻要拿去熬什么不清不楚的油。
倒是要是再對治凍瘡沒有效果,那就是純純的浪費糧食!
牛媒婆越想,心里就越是覺得太糟踐雞蛋了。
便忍不住在一旁勸。
“沒必要呀建業,等過幾天暖和了凍瘡自然就好了,浪費這雞蛋做什么……”
李建業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無非是心疼這幾個雞蛋。
他擺了擺手。
“牛姨,不就幾個雞蛋么,算不得什么。”
“要是治好了幼微的臉,別說六個,就是六十個也值了。”
“再說了,這雞蛋沒了,我改天再給你們送點過來就是了。”
這話讓牛媒婆心里一暖。
她當然知道建業這孩子心眼好,對她們娘倆更是沒得說。
可感動歸感動,一想到那六個圓滾滾的雞蛋要變成一攤黑乎乎的油,她的心還是像被針扎一樣疼。
那可是雞蛋啊。
她忍不住又勸了一句,聲音里帶著商量的味道。
“建業,要不……咱先用一個雞蛋試試?”
“要是真管用,咱再多用點,行不?”
“萬一這法子不管用,那不就太糟蹋雞蛋了?”
牛媒婆覺得自已的提議合情合理。
先用一個做個試驗,既能驗證法子,又能最大程度地減少損失。
李建業卻輕輕嘆了口氣。
用一個雞蛋做試驗,藥效又沒那么快,不是幾分鐘幾小時就能治好的,真試驗起來那得試驗多久啊。
他知道跟牛媒婆這種生活在苦日子里的長輩,是沒法用道理說清的。
也更不能說自已能蛋生蛋,吃不完的蛋。
他不再多費口舌,直接走上前,拽著牛媒婆的胳膊往凳子上按。
“牛姨,您就坐那兒歇著吧。”
“不用管那些。”
他將牛媒婆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您就等著看結果。”
“我保證,肯定能把幼微的凍瘡治好,一個雞蛋都不會糟蹋。”
他看著牛媒婆依舊緊鎖的眉頭,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我這法子只用蛋黃。”
“等會兒煮熟了,蛋白都留下來,咱們還能吃一頓呢。”
聽到李建業那句“蛋白都留下來”,牛媒婆緊鎖的眉頭才稍稍松開了一絲。
但也僅僅是一絲而已。
她沒再多說什么,因為她知道,李建業決定的事她也左右不了。
她就這么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卻像是長在了李建業身上,或者說,是長在了那口鍋和那六個雞蛋上。
鍋里的水已經徹底沸騰了,“咕嘟咕嘟”地翻滾著,冒著滾滾熱氣。
李建業不再耽擱,伸手將灶臺上的六個雞蛋一個個撿起,小心翼翼地順著鍋邊滑了進去。
雞蛋沉入沸水,瞬間被白色的水花吞沒。
牛媒婆的心,也跟著那幾個雞蛋一起,沉了下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
灶膛里的火燒得正旺,整個灶房里都彌漫著一股溫暖的水汽。
李建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用大鐵勺將煮得滾燙的雞蛋一個個撈了出來,放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涼水盆里。
“呲啦——”
一聲輕響,白色的水汽升騰而起。
他動作麻利地拿起一個雞蛋,在灶臺邊緣輕輕一磕,剝開蛋殼。
完整而光滑的蛋白露了出來,散發著獨屬于雞蛋的清香。
牛媒婆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李建業將蛋白剝下來放在一個干凈的碗里,只留下中間那顆金燦燦、圓滾滾的蛋黃。
他如法炮制,很快,六個雞蛋的蛋白和蛋黃便被徹底分離開來。
一碗是雪白滑嫩的蛋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另一只碗里,則是六顆金黃色的蛋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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