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業的注意力全在指下的脈搏上,似乎并未察覺到她神情的異樣。
他閉著眼睛,仔細感受著那微弱的跳動,口中平穩地回答道。
“我看看你脈象。”
“這樣才知道你身體里都有啥毛病,然后給你對癥下藥,把身子養好了,以后才能多吃飯。”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每一個字都敲在王秀媛的心坎上。
王秀媛心里那點旖旎的心思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欽佩,是敬仰,更是一種難以喻的安心。
她抬起頭,再次看向李建業。
這個男人,不僅有本事,有擔當,心腸好,打熊斗虎,現在竟然連看病都會。
他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光環,讓她覺得越發有魅力,也越發地可靠。
“建業哥,你會的真多。”
她由衷地贊嘆道。
可這份贊嘆之后,另一個念頭卻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多吃飯……
那得費多少糧食啊。
糧食,可都是錢,都是要用工分換的。
她現在一個人,省吃儉用還緊巴巴的,要是飯量真的變大了,那……
王秀媛剛剛舒展開的眉頭,又不自覺地輕輕蹙了起來。
李建業的手指依舊搭在她的腕上,沉靜如山。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里的情況是如何通過脈搏的些許紊亂傳遞過來的。
王秀媛說他會的真多。
但李建業自已才知道,他會的真不多。
比如,他現在除了知道王秀媛脈象中的虛弱與虧空外,還能看出來王秀媛那因常年勞累而引起的關節病。
雖然現在還不算嚴重,但若是用藥學知識去調理,恐怕收效甚微。
片刻之后,李建業緩緩松開了手。
那份溫熱的觸感驟然消失,王秀媛的心也跟著空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手收了回來,輕輕攥成了拳。
“秀媛。”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吃得這么少的?”
王秀媛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垂下眼簾,看著自已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粗糙的手,聲音很輕。
“很多年了。”
“從中原……逃荒到這邊之前,就沒有多大飯量。”
簡單的兩句話,卻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其中濃縮了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與苦楚。
李建業點了點頭。
隨后又詢問了一些和病癥有關的信息。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王秀媛的病癥,與王秀蘭有幾分相似,都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身體虧虛。
但她的情況,要嚴重得多。
甚至,還伴隨著低血糖。
一旦空腹勞累,就很容易陷入昏厥的危險境地。
這在缺醫少藥的年代,是會要人命的。
“我知道了。”
李建業沉聲應道。
隨即,在王秀媛不解的目光中,他將手伸進了自已隨身攜帶的挎包里。
看似是從包里掏東西。
其實,李建業是從隨身空間里拿出了昨兒挖的藥材。
給秀蘭配藥并沒有用完,還余下不少。
下一秒,李建業的手從包里拿了出來。
一捧東西被他輕輕放在了那張老舊的方桌上。
是一堆草根樹皮。
幾截黑黢黢、盤根錯節的根莖。
王秀媛看著這一桌子的東西,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懂這些。
她只覺得,這些東西,跟她在山里砍柴時看到的那些野草,好像沒什么兩樣。
建業哥隨身帶這些東西是做什么?
李建業也沒有解釋。
他只是語氣平靜的對王秀媛說道。
“去,把菜刀拿來。”
王秀媛聽話的去把菜刀拿了過來。
她將菜刀遞給李建業,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桌上那一堆奇怪的東西。
“建業哥,這些……都是啥啊?”
李建業接過菜刀,將一截看著像是老樹根的東西拿到面前,手起刀落,根莖被干脆利落地一分為二,露出了里面黃白色的紋理。
他一邊分割藥材,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都是藥材。”
“昨兒上山的時候挖的,專門拿過來給你調理身子,治好你這低血糖的病。”
這幾句話,仿佛一道驚雷,在王秀媛的腦海里猛然炸開。
昨兒……上山挖的?
她的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一幅清晰得可怕的畫面。
外面是能凍掉人耳朵的大雪天。
整座長白山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著,一腳踩下去,雪能沒過膝蓋。
雪下面,不是被冰封的堅硬巖石,就是凍得像鐵塊一樣的泥土。
想要從那樣的地里挖出東西來,得費多大的力氣?
更別提,還要在茫茫雪地里分辨出哪里才有能救人的藥材。
而李建業,就是為了她這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妹妹,一個人,冒著風雪,進了那樣的深山?
就為了治她這個連自已都已經放棄了的老毛病?
一股難以喻的滾燙熱流,猛地從她的心底最深處涌了上來,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