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雅站在人群后面,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從未見過父親這副模樣。
在她的記憶里,父親永遠是那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學者,是那個無論身處何種逆境,脊梁都挺得筆直的硬漢。
可現在,他就像一個被打碎了所有心愛玩具的孩子,脆弱得讓人心碎。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抑中,丁浩站起了身。
他臉上沒有半分勝利者的驕傲,神色平靜得像一汪古井。
他繞過桌子,走到白青山身邊,彎下腰,將那枚從白青山指間滑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響聲的黑子,輕輕撿了起來。
然后,他將那枚黑子放回了棋盒里,
這個小小的動作,打破了現場的死寂。
丁浩看著失魂落魄的白青山,語氣恭敬,卻又不帶絲毫的諂媚。
“白廳長棋力深厚,布局精妙,小子只是仗著年輕,思路跳脫一些,僥幸贏了半目而已。”
這話一出口,旁邊的趙建國和縣里的干部們,都在心里給丁浩豎了個大拇指。
高!
實在是高!
這話說得太有水平了!
明明是把對方殺得片甲不留,卻說成是“僥幸贏了半目”,這既全了白廳長的面子,又顯得自己謙虛有禮。
這小子,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
趙建國緊張的心情,瞬間就放松了一半,他覺得這事兒,或許還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他們都想錯了。
丁浩這句在他們聽來無比妥帖的“臺階”,落在白青山的耳朵里,卻變成了壓垮他自尊的最后一根稻草。
僥幸?
半目?
這哪里是謙虛!
這分明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是赤裸裸的憐憫!
他白青山鉆研了一輩子棋道,難道連輸贏都看不出來嗎?
這盤棋,自己輸得一敗涂地,體無完膚!
對方不僅在棋盤上戰勝了他,還要在語上,把他當成一個連棋都看不懂的傻子來糊弄!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合著滔天的怒火,猛地從白青山的心底噴涌而出。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間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瞪著丁浩。
“你……”
他的聲音嘶啞,因為極度的憤怒,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爸!”
白小雅再也忍不住了,她哭喊著沖破人群,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
“爸,您沒事吧?”
她看到父親蒼老頹敗的樣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心疼得快要碎了。
她一邊扶著父親,一邊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丁浩,希望他不要再刺激父親了。
丁浩看著哭成淚人的白小雅,又看了看狀若瘋魔的白青山,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這事,沒辦法善了了。
白青山沒有理會女兒的話,
他霍然起身,因為動作太猛,帶翻了身后的椅子。
椅子“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發出的巨響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狠狠一顫。
白青山死死地瞪著丁浩,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輕蔑和審視。
那里面,混雜著被徹底擊潰后的瘋狂,有不甘,有屈辱,更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執念。
他像是要將丁浩整個人都看穿,看透。
他嘶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這身棋藝和書法,是和誰學的?!”
聽到白青山這的質問,
在場的所有干部,包括縣里的領導們,一個個都嚇得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何曾見過省廳的大領導如此失態?
趙建國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幾個燎泡,他湊到丁浩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壓低聲音,幾乎是在用氣聲哀求。
“兄弟,我的好兄弟!算了吧!咱認個慫,給他個臺階下,別再鬧了!再鬧下去,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丁浩卻仿佛沒聽到他的話。
他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要被怒火和屈辱吞噬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