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嶺下的血腥一夜終于過去。天邊泛起一抹灰白,晨曦像一層薄紗,透過晨霧灑在戰場上,卻照不出半分生機。放眼望去,大地仿佛被死神親手翻覆,營壘前尸骸枕籍,層層疊疊,幾乎分不清哪一具是敵,哪一具是我。
破碎的鎧甲反著冷光,斷裂的長槍和戰刀插在泥地里,像一片鋼鐵叢林。燒焦的尸身蜷縮成詭異的形狀,與已經發黑的血塊凝結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忍受的腥甜與焦臭,直嗆得人胸口發悶。
受傷的戰馬時不時發出低沉的悲鳴,仿佛在哀悼主人的離去,又像是在訴說自己的痛苦。幸存的士卒散落在各處,有人靠在斷壁殘垣下,臉色慘白如紙,有人正試圖用破布包扎深可見骨的傷口,壓抑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匯成一曲悲涼的戰歌。
軍中醫官和輔兵們冒著清晨的寒氣穿梭其間,有人抬著擔架飛奔,有人跪在泥地里為傷者止血,有人則默默地將戰友的遺體搬到一處集中安放。他們的衣袖早已被鮮血浸透,臉上沾滿塵土,眼神中既有疲憊,也有掩不住的悲痛。
傷亡統計很快呈報上來。一夜惡戰,我軍傷亡逾三千,其中陣亡近千,多為與重騎兵正面搏殺的精銳步卒。那些曾經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在軍營中暢談未來的勇士,如今已化作冰冷的尸體,再也無法回應戰友的呼喚。弩箭、轟天雷消耗巨大,軍械營正加緊修補破損的兵器。
而敵軍留下的尸體超過五千具,其中那支令人生畏的重裝騎兵丟下了近八百具連人帶馬的鐵罐頭,倒在戰場上如同一座座倒塌的鐵塔。這一夜,他們的沖鋒終于被遏制,損失堪稱慘重。然而,勝利的代價同樣沉重,每一個數字背后,都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破碎的家庭。
野狐嶺的晨風吹過,帶來的不是清新,而是血腥味與焦糊味的混合。幸存者們望著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心中明白,這一夜的慘烈,將永遠銘刻在他們的記憶中。
“陛下,此戰雖勝,然代價不小。”兵部尚書面帶憂色,“敵軍主力未損,恐不會善罷甘休。我軍糧草雖足,然弩箭、火油補充不易,長期耗下去,恐于我不利。”
朕望著營外那片狼藉的戰場,緩緩點頭。兵部尚書所甚是。俄羅斯的重騎兵雖受挫,但其戰力之強悍,給朕留下了深刻印象。若非憑借營壘工事和弩車火器之利,野戰相遇,勝負難料。
“巴特爾和俄羅斯人,此刻想必也在肉痛。”朕冷聲道,“但他們絕不會就此退去。傳令下去,加固營壘,多備滾木礌石。弩箭省著點用,非必要不輕易發射。斥候加倍派出,朕要時刻掌握敵軍動向。”
“是!”
接下來的數日,戰場陷入了詭異的僵持。巴特爾的主力依舊駐扎在三十里外的盆地,每日派小股騎兵前來騷擾試探,卻不再發動大規模進攻。那支重騎兵和神秘的狙擊手也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露面。
朕心中清楚,對方是在等待,等待我軍疲憊,等待補給困難,或者……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朕也不能坐以待斃。一方面嚴令后方加速運送箭矢火油,另一方面,朕將目光投向了野狐嶺復雜的地形。
“陛下,您是說……偷襲?”中軍大帳內,幾名心腹將領聽完朕的計劃,皆是面露驚容。
“不是偷襲其大營。”朕指著地圖上一處標記,“而是這里,野狐嶺西北側的一處隘口。據斥候回報,巴特爾大軍的部分糧草輜-->>重,便是通過此地轉運。守軍不多,且以為身處后方,必然松懈。”
“若能斷其糧道,巴特爾二十萬大軍,不戰自亂!”兵部尚書眼睛一亮,但隨即蹙眉,“然此處深入敵后,路途艱險,派兵少了無異送死,派兵多了又恐被察覺……”
“朕不要你們攻占此地,只要燒了他們的糧草即可。”朕目光掃過帳中諸將,“只需一支精銳輕騎,一人雙馬,攜帶火油引火之物,連夜繞道,速去速回!”
帳內一時沉默。此計雖妙,卻極度行險。執行任務的將士,九死一生。
“末將愿往!”沉默中,一名年輕的小將毅然出列。朕認得他,是厲欣怡的一個遠房侄子,名叫厲驍,在北疆歷練多年,騎射精湛,膽大心細。
“好!”朕贊許地看著他,“朕予你五百精騎,皆是最好駿馬,三日干糧。今夜子時出發,繞行百里,明晚此時,朕要看到敵軍糧草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