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轉瞬即至。
西市口刑場,歷來是京都處置重犯之地。今日天色格外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城頭,仿佛隨時會傾軋下來。朔風卷著細碎的殘雪,像無數把冰冷的刀子刮過臉頰,刑場邊緣那根老舊的旗桿被吹得劇烈搖晃,繩索與木桿摩擦,發出嗚嗚的聲響,聽著竟像是困獸臨終前的哀鳴。
雖是天寒地凍,呵出的白氣能瞬間凝成霜花,刑場周圍卻早已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墻將不大的場地堵得密不透風,有人裹緊了單薄的棉襖踮腳張望,有人揣著凍得通紅的手低聲議論,還有孩童被大人舉在肩頭,小臉上滿是懵懂的好奇。
“聽說了嗎?平日里看著人模狗樣,背地里竟干著私通敵國的勾當!”
“何止啊,還敢走私軍械、火藥這些禁物,這是要把咱們大夏的根基都挖空啊!”
竊竊私語像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很快就翻涌成壓抑的怒濤。私通敵國、走私禁物,這等通天大罪,在人人以神都為榮的百姓心中,無異于剜心剔骨。寒風里,不知是誰先啐了一口,緊接著,更多的唾棄聲、怒罵聲混著風雪響起,像一團火,在每個人心頭熊熊燃起,驅散了些許寒意,卻也讓這陰沉的刑場更添了幾分肅殺。
朕并未親臨,只站在宮城角樓之上,遠遠望著那片黑壓壓的人群。身旁,唐若雪披著厚厚的狐裘,面色沉靜。厲欣怡則一身勁裝,外罩玄色大氅,抱臂而立,眼神冷冽如刀,仿佛不是在看行刑,而是在驗收一場狩獵的成果。陳芝兒也被朕叫了來,她似乎有些不適這等場面,小臉微微發白,卻強忍著沒有移開目光。
午時三刻,監斬官一聲令下。
包括那位光祿寺少卿在內的十余名案犯被押上刑臺。那少卿早已沒了往日油光水滑的模樣,臉色灰敗,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其余案犯更是癱軟如泥,需由劊子手架著方能跪穩。
“斬!”
令箭擲地。
雪亮的鬼頭刀揚起,帶著破風聲落下。
噗嗤——
血光沖天而起,染紅了刑臺上的積雪。十幾顆人頭滾落,無頭的尸身頹然倒地。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喝彩聲,亦有膽小的婦人發出驚呼。
厲欣怡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幅絕佳的作品。唐若雪輕輕吸了口氣,垂下眼簾,默誦往生經文。陳芝兒猛地轉過身,干嘔了幾下,朕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陛下,”厲欣怡轉過頭,聲音平靜無波,“首惡已誅,贓銀大部追回,涉案商號悉數查封。此案,可算了結?”
“明面上的,算了結了。”朕望著刑場上迅速被清理的血污,淡淡道,“暗地里的,還要繼續查。安王府那邊,有何動靜?”
“安王接了罰俸閉門的旨意,倒是安分,每日只在府中念佛寫字。其門下官員,近日都收斂了許多。”厲欣怡回道,“至于韃靼那邊,巴特爾一路疾馳回了草原,尚無新消息傳回。”
朕點了點頭。敲山震虎的效果已然達到。經此一事,朝中那些暗中與北方部落有勾結、或是想借著聯姻興風作浪的勢力,短時間內必會收斂鋒芒。
“陛下,”唐若雪此時開口,聲音溫婉卻帶著力量,“走私案雖結,然北疆將士的撫恤、新型護具的量產、以及邊境互市的重開,諸多事宜都需銀錢。追回的贓款雖解了燃眉之急,然長遠之計,還需開源節流。”
朕看向她:“你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