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只聞器皿輕微的碰撞聲、太醫間緊迫的低語、以及蕭夜瞑在深度昏迷中因劇痛而本能逸出的、極其微弱的悶哼。
陸昭若褪下了染血的外氅,洗凈了手,靜靜地守在榻邊。
她不不語,面色蒼白如雪,眼神卻異常鎮定,將所有驚懼都壓在了心底。
太醫需要熱水清洗傷口,她便遞上溫熱的帕子;需要新的金剪,她便穩穩遞過;當需要人死死按住蕭夜瞑因清創劇痛而驟然痙攣的身體時,她便毫不猶豫地上前,用盡全身力氣穩住他,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渡給他一般。
門外。
蕭府訓練有素的仆從們端著熱水、捧著藥材,腳步急促卻輕緩地往來穿梭,人人面色凝重,不敢發出一絲多余的動靜。
靜室外。
蕭老夫人端坐在椅上,手中緊攥著佛珠,祈禱著孫兒無事。
這可是蕭家唯一的獨孫。
蕭夫人則坐立難安,不時起身踱步,目光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賀氏陪坐在側,臉上掛著憂慮,手中帕子擰了又松。
畢竟他若是死了,她的女兒怎么辦?
王妙吟挨著母親,低垂著頭,偶爾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這時,廊下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王武領著班陵、魯僧二人匆匆趕到。
王武一身塵土,面帶焦灼。
他快步至蕭老夫人和蕭夫人面前,不及整衣便“撲通”一聲單膝跪地,聲音因自責與擔憂而哽咽:“老夫人!夫人!小的護衛不力,致使將軍遭此大難!小的萬死!”
早知如此,他當時就應該跟著將軍一起闖入大長公主府。
他身后的班陵與魯僧也緊隨其后,躬身抱拳,面色沉痛。
蕭夫人見他如此,心中雖痛,卻知此事怨不得他,強忍悲痛道:“不干你事,起來說話。”
王武重重磕了個頭,方才起身,急聲問道:“將軍眼下情形如何?”
此時。
“吱呀”一聲,房門輕啟一道縫隙。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
管家福伯閃身而出,迅速掩門,先是對王武等人微一點頭,隨即快步走到蕭老夫人和蕭夫人面前,低聲稟報:“老夫人,夫人,楊院使已診明。將軍受的乃是重擊之傷,背部皮開肉綻,筋骨受損極重。萬幸未直接傷及臟腑要害,眼下血勢已勉強遏止,參附湯也已灌下,算是暫離了立時殞命之危。”
他話音一頓,聲音沉痛得幾乎難以繼續:“然……楊院使,傷勢最棘手的,是雙腿膝骨……已遭重擊而碎,筋脈亦斷。此乃斷筋碎骨之傷,即便……即便性命得保,這雙腿能否復原,尚在未定之天。加之三十重杖耗盡了氣血,元氣大傷,今夜寒熱交攻之下,能否挺過這一關……全仗將軍平素的根基,和上蒼的造化了。”
三十記重杖?
能否挺過這一關?
蕭老夫人手中急速捻動的佛珠猛地一停。
她聲音沉緩,帶著威壓:“告訴太醫,用最好的藥,不惜一切代價。”
侍立在她身后的宋嬤嬤立刻躬身領命,腳步輕而快地轉身去傳話,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