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姜氏面色鐵青,厲聲呵斥,“太后娘娘也是你能在背后非議的?不知死活的東西!再敢口無遮攔,我也保不住你!”
李念兒捂住火辣辣的臉頰,委屈的淚水瞬間涌出,卻仍不甘心地辯駁:“可是……可是姨母您之前不是說,太后娘娘聽聞流后很是生氣嗎?為什么官家還要賞她,還要見她?”
姜氏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眼神冰冷而清醒地看著她:“蠢貨!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她陸昭若干的不是尋常的捐錢捐米!她獻上的是倭寇巢穴圖!你懂什么是巢穴圖嗎?”
她逼近一步,語氣沉重:“那麟海雖在七海中最小,卻是水道最復雜、倭寇最兇殘之地!近百年來,多少名將折戟沉沙,連賊巢的影子都摸不到!如今這潑天的大功,是她陸昭若的名字寫在上面的!這等功績,豈是幾句后宮婦人的閑碎語就能輕易抹殺的?”
“那我阿兄的仇就不報了嗎?”
李念兒絕望地哭喊起來,“我阿兄死得那么慘……難道就任由她風光無限?”
姜氏看著痛哭流涕的外甥女,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但語氣依舊冷靜:“哭有什么用?眼淚能讓你兄長活過來,還是能扳倒一個剛立下大功、簡在帝心的人?”
她按住李念兒的肩膀,聲音低沉而充滿告誡:“報仇不等于送死!眼下風頭正盛,誰碰她誰就是自尋死路,你給我牢牢記住這四個字——來日方長。先穩住心神,活著,才有機會看到仇人的下場。”
孟府。
孟羲斜倚在窗邊,聽著長鴻低聲回報,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人送過去了?”
“是,按您的吩咐,挑了兩位顏色最好的,已送到大人院中。消息也……‘恰到好處’地透給后山家庵那位了。”
“很好。”
他擺擺手,長鴻悄無聲息地退去。
處理完這樁事,他轉身走入內室。
室內靜謐,唯有一襲鴉青色云紋錦袍懸于架上,襯著窗外疏影,沉靜如水。
孟羲在袍前站定,目光落在其上,竟就此凝住。
一個時辰后。
窗外,長鴻來回踱步,忍不住嘀咕出聲:“大郎君對著這袍子,已足足看了一個時辰了……這究竟是何意?”
他終究沒忍住,輕手輕腳走進室內,試探著問:“大郎君,這袍子……可是當初在吉州時,陸娘子為托您尋人,送您的謝禮?您當時不是還嫌她心思不純,頗為不屑么?歸途中小人問您要不要處置了,您又說留著。如今掛在此處,今日更是看了這般久……”
孟羲恍若未聞,指尖虛虛拂過袍上精致的云紋,低聲自語:“這料子觸手生涼,質地輕軟如煙,鴉青底色,沉靜而不晦暗,衣襟、袖口處以墨線,繡了疏落的“云山紋”與“水波紋”。”
“紋樣極盡寫意,并無繁復花樣,只如遠山含黛、流水無痕,低調中見風骨,倒是……煞是襯我。”
他頓了頓,又似回味般添了一句,“眼光甚好。”
長鴻聽得一愣,險些笑出聲來,大著膽子湊近一步,壓低聲音調侃:“大郎君,您這……莫不是對陸娘子上了心?”
“放肆!”
孟羲猛然回神,眼底那抹微柔和瞬間冰封,又變回那個厭棄塵世的孟府長子。
他厲聲呵斥:“胡亂語!滾出去!”
長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連忙退了出去。
室內重歸寂靜。
孟羲獨自斟了一杯冷茶,目光投向窗外水閣。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幾日前她渾身濕透地搭救自己。
以及……自己情急之下,猛地攥住她纖細手腕時,那冰冷的觸感和她瞬間蹙起的眉尖。
他倏然閉眼,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
再次睜眼時,他唇邊勾起幾分孤峭的弧度,目光重新落在那襲鴉青云紋袍上,仿佛在與一個看不見的對手對峙。
“誰世間無男兒堪配她?”
他低聲自語。
“我孟羲,難道不正是絕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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