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氣溫驟降,冷得刺骨。
寒風呼嘯著卷過雪原,雪沫子被朔風裹挾撕扯。抽打在鐵血軍寨的旗幡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天蒙蒙亮,寨前空地上已人馬肅立。
李山、劉鐵柱各自率本部軍卒牽著馬,鐵甲在火把映照下泛著寒光,呵出的白氣瞬間凝結在眉須之上。
袁飛領著兩百飛虎衛精銳趕來匯合,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的濃重白氣與寒風交織在一起。
大地傳來沉悶的震動,李雄率領三百南河城寨騎兵如一陣狂風般,卷著漫天雪塵準時抵達。
李雄翻身下馬,聲若洪鐘:“秦兄弟,又見面了!”
他大步走來,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
與趙平、周揚兩位將軍親衛營將領見禮時,他收斂了些許豪放,顯出對地位更高將領的尊重。
簡單的寒暄帶著戰前的凝重。
秦猛早已備好熱食——伙夫抬出滿籮筐的熱騰騰馬肉烙餅和包子,諸葛風帶人迅速分發。
將士們默默將干糧揣入懷中,那一點溫熱短暫驅散了嚴寒,也仿佛壓下了心頭的些許不安。
秦猛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張或堅毅或年輕的面孔,聲音沉渾:“廢話不多說,此戰至關重要。在于快、準、狠!一切按計劃行事。
袁飛,路上與李副將詳說細節。”
“是!”袁飛抱拳領命,眼神銳利。
“諸位,保重!”秦猛突然抱拳,環視眾將。
“等你們凱旋,擺酒慶功!”
“祝得勝!”趙平、周揚等人鄭重拱手。
“必勝!”低沉的吼聲從數百名將士喉嚨深處迸發,匯聚成一股無形的力量,短暫壓過了風聲。
馬蹄踏碎冰雪,三支騎兵如鐵流匯合,護送著幾十輛裝滿特制滾木,箭矢等器械的馬車。
追隨各自將領,沿著清理出的通道向著北狼口方向疾馳,身影逐漸融入朦朧而冰冷的晨曦之中。
“大人。”牛五帶著幾個親兵從界河方向策馬歸來,向秦猛匯報:“河面凍得比石板還硬,在上面跑馬沒有問題,我們已狂奔到了對岸。”
趙平攥緊了腰間佩刀,低聲附和:“韃子素來猖獗,可這冰面是現成的通道,必定來犯。”
“這群狗雜碎。”秦猛眼神變得冰冷:“傳令下去,三倍崗哨,箭上弦,刀出鞘,隨時應戰。”
他轉向眾人,眼神里滿是殺伐氣,“告訴弟兄們,都打起精神——咱就在這兒,等他們來!”
“是!”
……
秦猛與趙平等人分別,返回官署,昨晚沒怎么睡的他剛一坐下,疲憊感涌來,連連打哈欠。
他本想靠坐小憩,然而,身體尚未暖熱——
“嗚——嗚——嗚——”
烽燧堡示警的號角聲凄厲地劃破清晨的寂靜,一聲比一聲急促,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秦猛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幾乎同時,軍寨內是的號角齊鳴,戰鼓擂動。各部兵士匆忙集結,緊張的氣氛彌漫開來。
那是界河對岸的草原上,韃子游騎已如鬼魅般出現。
東方天際終于透出桔紅色的光芒。
久違的太陽掙扎著躍出地平線,將萬道紅霞潑灑在雪原山川之上,天地間被映成一片血色。
拒馬河對岸,草原上號角聲連綿不絕,如同野獸的咆哮。
鐵血軍寨往西,二十里外,位于界河拐彎處高地上的“護河堡”,也聽到河對岸的號角聲。
這座小戍堡僅有百八十戶人家,堡墻雖殘留著往日烽火的痕跡,但主體尚算完好,依舊厚重。
秦猛堆雪墻構建防線的提議已被帥司采納批準。命令送達至各寨,各堡,動員軍民構建防線。
但護河堡人手不足,又缺乏物資,界河沿岸僅數百米堆起了矮矮的雪墻,與鐵血軍寨延綿十里的冰雪防線相比,顯得如此單薄無助。
烽燧頂端,年輕的瞭望手王二狗正使勁跺著凍僵的腳。
突然,他的動作僵住了!
——只見河對岸的地平線上,那條熟悉的黑線再次出現,并且以驚人的速度變寬、變厚!
不再是零星的游騎,而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騎兵隊伍,各種猙獰的旗幟在寒風中狂舞。
“韃子……是大股韃子!”王二狗的聲音因恐懼而尖厲變形,連滾帶爬地撲向號角,用盡全身力氣吹響。
點燃狼煙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火折子。
黑色的煙柱裹挾著火星和絕望,扭曲著升向被朝霞染紅的天空。
戍堡內,剛剛起床掃雪的青壯、正準備晾曬凍貨的婦人、從自家菜地里摘完菜的老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號角與狼煙驚得停下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