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結束,禮堂的門緩緩打開。
午后的陽光傾瀉而入,將空氣中漂浮的微塵照得一清二楚。
那股由悲壯和震撼交織而成情緒的余韻,還繚繞在每個新生的心頭。
他們像是經歷了一場精神上的淬火,淚痕未干的臉上,都多出一份不同于同齡人的沉重和剛毅。
“走吧,還愣著干嘛?”
蘇誠拍了拍依舊有些發懵的王大力和陳浩。
“去……去哪?”王大力下意識地問道,聲音還有些沙啞。
“吃飯。”蘇誠的回答簡單明了,“填飽肚子,才有力氣迎接接下來的‘牢獄之災’。”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眾人被壓抑住的另一面。
對!
還有兩天!
還有整整四十八個小時的自由!
“對對對!吃飯!”王大力猛地一拍大腿,眼睛都亮了。
“老將軍推薦的那些,臭豆腐,糖油粑粑,口味蝦!我全都要!”
“還有兩天就要上交手機了,我得趕緊把我的王者段位再沖一沖!”
陳浩也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悲傷和決絕被暫時打包,先塞進了心底。
取而代之的,是對這最后自由時光的縱情享受。
……
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兩千多名憋壞了的新生,在同一時間涌向校門口。
那場面,堪比春運高峰期的火車站。
蘇誠三人被夾在人潮中,只能隨著人流緩慢地向前蠕動。
空氣中,彌漫著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混雜著汗水和荷爾蒙的復雜氣味。
“我靠,這味道太難聞了,我們這得走到什么時候去?”王大力被擠得齜牙咧嘴,扯著自已的t恤領口拼命扇風。
“別急,就當是提前體驗集體生活了。”陳浩倒是淡定,扶了扶眼鏡,耳朵卻豎了起來。
周圍,全是新生們壓低了聲音的議論。
“哎,你們說方少將推薦的那些店,現在去是不是得排隊排到死?”
“肯定的啊!火宮殿那地方,平時人都多!”
“其實……要說小吃,咱們長水本地人都知道,有一家比那些老字號味道還好。”一個帶著本地口音的女生神秘兮兮地說道。
“哪家?”
“就在咱們學校和隔壁長水理工大學中間那條路上,趙師娘的攤子。”
趙師娘?
這個稱呼,讓蘇誠三人都不由得留意起來。
“師娘?她愛人是咱們學校的老師?”陳浩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是,以前是。”那本地男生嘆了口氣,聲音低了下去,“去年,學校組織的一次野外地質勘探,趙老師是帶隊專家,結果……出了意外,人沒回來。”
周圍瞬間安靜了些許。
犧牲。
這個詞,剛剛才在禮堂里被血淋淋地剖開在他們面前。
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聽到了一個與之相關的,發生在身邊的故事。
“后來呢?”王大力忍不住追問。
“后來,趙師娘一個人帶著孩子,日子過得挺難的。學校想給她安排工作,她沒要。就在學生的鼓勵下,自已做了個小吃攤,賣點臭豆腐和涼面。沒想到手藝是越來越好,我們這些本地的學生,還有學校里的一些老師,周末都愛去她那吃。”
“是啊是啊,趙師娘人特別好,給的份量也足,關鍵是干凈!”另一個聲音附和道。
蘇誠、王大力、陳浩三人對視一眼。
他們心里,不約而同地做出了決定。
……
人潮在校門口四散開來。
三人按照那個本地同學的指引,走了約莫半個小時。
在靠近長水理工大學的一個十字路口旁,終于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攤位。
那是一個很孤單的攤子。
一輛半舊的三輪車,被擦拭得一塵不染。
車上,一口小小的油鍋正“滋滋”作響,旁邊整齊地碼放著一排排白嫩的豆腐塊。
醬料、配菜都用干凈的玻璃碗裝著,蓋著防塵的紗網。
一個女人正背對著他們,熟練地在油鍋里翻動著豆腐。
她的背影有些單薄,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衣,圍著一條干凈的圍裙。
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能讓人感覺到一種被生活重壓后的疲憊。
攤位前,已經排了十七八個人。
有穿著國防科大t恤的新生,也有附近長水理工的學生。
三人默默地加入了排隊的人群。
終于輪到了他們。
“阿姨,三份臭豆腐。”
女人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她的年紀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但兩鬢已經有了些許花白,眼角的皺紋很深。
她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哀愁,但看到學生時,還是努力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嘞,稍等。”
她的動作麻利而熟練,將炸得金黃酥脆的臭豆腐撈出。
然后用竹簽戳開,再依次淋上蒜蓉、辣醬和秘制的湯汁,最后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
香氣,瞬間鉆進三人的鼻孔。
“三份,一共二十一塊。”
“阿姨,我來付!”王大力搶著掃了碼。
七塊錢一份,比起動輒十塊十五塊的同品類,在這個地段確實不貴。
天氣炎得像個火爐,排了這么久,王大力熱得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