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軍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現場。
歪倒在深溝里冒著煙的挎斗摩托殘骸、雪地上散落的彈殼、兩個癱在路中間如同死狗的劫匪。
一個蜷縮著嘔血抽搐,另一個癱軟不動,只有出的氣沒進的氣。
最后,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路中間那個沾滿雪泥、額角淌血卻站得如同標槍的身影上。
“光陽!”夏紅軍喉嚨發緊,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壓不住的激動。
一個箭步沖上去,雙手緊緊攥住陳光陽的胳膊,力道大得能捏碎骨頭,“你……你沒事吧?!孩子!知霜呢?!”
“沒事,夏書記,都好著。”
陳光陽咧了咧嘴,牽扯到額角的傷口,血混著汗水流進嘴角,咸腥味直沖腦門,他抬手隨意抹了一把,“倆不開眼的雜碎,沒啥事兒。”
周國偉緊隨夏紅軍之后,他那張原本鐵青、寫滿暴怒和頹喪的臉。
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呆滯的震撼。
他先看了一眼地上那倆劫匪的慘狀,又猛地抬頭看向陳光陽。
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人。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剛才路上聽到的、關于陳光陽那些近乎“神人”的傳說,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
他推開擋在身前的干警,大步走到陳光陽面前。
風雪吹得他嶄新的警服下擺獵獵作響,他嘴唇哆嗦了幾下,才猛地伸出雙手。
不是握手。
而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把緊緊箍住陳光陽沾滿雪泥和血跡的棉襖肩膀,用力之大,連陳光陽都微微晃了一下。
“陳……陳顧問!”
周國偉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顫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硬擠出來的。
“之前……之前聽李衛國、孫威他們滿嘴跑火車,說你是咱們東風縣公安的‘干爹’!
我他媽……我他媽還當是他們兄弟情深胡咧咧,往你臉上貼金!”
他喘著粗氣,眼神死死盯著陳光陽那雙平靜得嚇人的眼睛。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宣泄的狂吼,唾沫星子混著寒氣噴在陳光陽臉上:
“操他姥姥的!今兒個!我周國偉算真他媽服了!服得五體投地!光天化日,倆亡命徒,十萬塊!
拿著噴子(獵槍)硬生生從我們幾十號人眼皮子底下沖出去!
結果呢?!讓你一個人!赤手空拳!在冰天雪地里給干趴下了!連人帶錢,一個沒跑!”
他用力搖晃著陳光陽的肩膀,那身新警服上的肩章在風雪中锃亮刺眼。
聲音里帶著后怕、狂喜和一種被徹底折服的激動:“這他媽不是干爹是啥?!是咱們東風縣公安的定海神針!
是活祖宗!我周國偉今天把話撂這兒!
往后在東風縣這一畝三分地,誰敢動你陳顧問一根汗毛,就是跟我周國偉過不去!跟整個東風縣局過不去!”
周國偉這一番話,如同在滾油鍋里潑了一瓢冰水,瞬間炸了鍋!
跟著趕來的那些老公安們,一個個端著槍,眼珠子瞪得跟牛蛋似的,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
他們剛才在銀行后院,親眼看著劫匪撞翻摩托、開槍拒捕、揚長而去,那份憋屈和恥辱,像刀子一樣剜心!
一路追過來,心都涼了半截,以為今天這臉面算是徹底栽進褲襠里,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結果呢?
車還沒停穩,就看見路中間躺著的正是那倆囂張到天上的劫匪!
旁邊站著的是他們心里頭那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
“我……我操!真是陳顧問!”
“一個人?!干翻倆帶噴子的?”
“媽的!那挎斗都摔成鐵餅了!人……人還活著沒?”
“廢話!陳顧問出手,還能留活口抓舌頭呢!你看那個嘔血的!”
“服了!真他媽的服了!我就說!我就說陳顧問在,丟不了磕磣!”
“尿性!太他媽尿性了!火車追敵特算個啥?這才是真牛逼!”
壓抑了一路的憋屈、驚駭瞬間化為巨大的狂喜和難以喻的亢奮。
他們看向陳光陽的眼神,已經不是簡單的崇敬。
簡直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間的煞神!
那眼神熱得能燎原,比剛才銀行里燒起來的火還旺!
夏紅軍聽著周國偉那發自肺腑的狂吼。
看著周圍干警們那激動得發紅的眼睛。
再看向陳光陽額角那道刺目的血痕,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
他用力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壓下那股翻騰的情緒,松開攥著陳光陽胳膊的手,轉而重重拍在他另一側沒受傷的肩膀上。
“光陽!”夏紅軍的聲音低沉有力,每個字都像砸在雪地上。
“十萬塊!國家的錢!老百姓的血汗!
今天要是真讓這倆雜碎跑了,鉆進老林子,我夏紅軍就是東風縣的罪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沾血的帆布包,再回到陳光陽臉上。
那份后怕和感激化作了最深的佩服和慶幸:“衛國和孫威把你當親兄弟看,一點沒錯!
把你當‘干爹’供著,更是他們哥倆的福氣!我夏紅軍今天也認了!
以后在這東風縣,這份情,我記一輩子!”
陳光陽站在路中間,額角的血痕已經有些凝固,他聽著周國偉那發自肺腑的“服了”。
感受著夏紅軍那沉甸甸的“恩情”。
再看看周圍那一雙雙激動得發亮的眼睛,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帶著血痂的、有些疲憊的笑。
“行了,夏書記,周局,都一個鍋里攪馬勺的兄弟,說這些干啥。”
他聲音依舊平穩,帶著點剛經歷搏殺的沙啞,抬手指了指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