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才經歷了兒子二虎被劫持、自己浴血奪刀的兇險,晚上又被不明身份的流氓半路劫道,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透著血腥和混亂。
此刻,大龍帶著致命武器闖入山林,后果不堪設想!
“大龍啊!你個傻小子!”陳光陽的心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
“媳婦,我去上山找大龍啊。”
陳光陽沖回東屋炕邊,他一把抄起那支冷硬沉重的半自動步槍。
沉重的槍身擦過他胳膊的傷口,那剛凝上不久的痂瞬間被蹭裂,一絲濕熱的刺痛傳來,鮮紅的血立刻在紗布上洇開小片。
但他渾然不覺,劇烈的動作扯得傷口更像被火燎了一下,鉆心的疼痛混合著極致的擔憂,反而化作一股近乎狂暴的力量。
“等我!”他只低吼出這兩個字,人已如一頭被激怒的、帶著傷的豹子,朝著敞開的大門猛撲出去。
屋外,山村的黎明仿佛被墨汁浸透過的青灰色,冰冷刺骨。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凝滯在空氣里,每一口吸進去都帶著草木腐敗和沉重露水的腥涼。
寒意瞬間激得陳光陽裸露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濃重的露水像冰冷的淚水,打濕了他單薄的褲腳和小褂,寒氣針扎似的往他胳膊的傷口里鉆,那股鉆心的涼疼讓他牙關緊咬。
但他沒有絲毫停頓,一頭就扎進了院子后面的山林。
“大龍……!陳大龍……!”
嘶啞到幾乎撕裂喉嚨的吼聲猛地爆開,像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這片死寂的黑森林里炸開。
回聲蕩漾。
宿鳥被驚得炸了窩,撲棱棱的翅膀攪動著濃霧,發出凄惶刺耳的尖鳴。
不過幾聲呼喊,劇烈的動作和心焦就讓陳光陽的額頭、后背上瞬間沁出黏膩的汗水。
山里濃得化不開的濕冷露氣,與他身上滾燙的熱汗交織。
像一張冰冷黏濕的網,將他整個人緊緊裹住,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悶得喘不上氣。
“他媽的,那個小崽子能去哪兒呢?”
陳光陽的吼聲在山林里回蕩,驚起一片片飛鳥。
露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地裹著受傷的胳膊,傷口一陣陣抽痛,像是燒紅的烙鐵。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大龍!
白天的兇險還歷歷在目,二虎差點出事。
現在大龍又帶著槍和刀跑進了這危機四伏的老林子!
這傻孩子,采什么藥?
萬一遇到狼群,摔下陡崖,或者……陳光陽不敢再想,奮力撥開濕冷的灌木叢。
地上泥濘,他很快發現了新的腳印。
不大,是孩子的足跡!
看這模樣,大龍是從這邊上的山!
陳光陽心頭一喜,腳步更加快速了起來。
山林越來越密,光線昏暗。足跡消失在一片碎石坡前。
陳光陽的心沉了下去。
他四顧張望,忽聽左側樹叢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夾雜著沉重的鼻息。
不好!是野豬!
一頭健壯的公野豬,獠牙外翻,正暴躁地用蹄子刨著地,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光陽的方向。
離野豬不遠處的荊棘叢里,縮著一小團身影……正是大龍!
他臉色煞白,雙手緊緊抱著那把潛水刀,手槍跌落在腳邊,顯然是被野豬逼到了絕路。
野豬低吼一聲,后蹄發力,猛地朝大龍沖撞過去!
速度快得像道黑色閃電。
“大龍!”陳光陽目眥欲裂,幾乎想都沒想,抬起手里的半自動步槍。
“砰!”
槍聲在山谷中炸響。
子彈精準地打在野豬肩胛前。
野豬慘嚎一聲,巨大的沖勢被硬生生打斷,前腿一軟,重重地翻滾在地。
但沒死透,掙扎著想爬起來,兇性更烈。
陳光陽忍著胳膊劇痛,快速上膛,槍口對準野豬頭部要害。
這時,一直僵住的大龍像是被槍聲驚醒,猛地回過神。
他看到父親,又看到垂死掙扎的野豬,一股戾氣涌上心頭,仿佛要把剛才的恐懼全發泄出來。
他尖叫一聲,竟拖著潛水刀朝倒地的野豬沖了過去!
“停下!”陳光陽急得大吼。
操,二虎是個勇敢的,大龍也不是一般炮啊!
大龍根本沒聽見。
他沖到野豬旁邊,野豬的腦袋正好轉向他,嘴里冒著血沫腥氣。
大龍發狠了,舉起那把沉重的潛水刀,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野豬脖子狠狠扎下去!
“噗嗤!”
刀身幾乎全部沒入。
野豬發出最后一聲悶哼,徹底不動了。
溫熱的豬血噴了大龍滿臉滿手。
陳光陽幾步沖到大龍身邊,一把將他扯開遠離死豬,上下摸索。“傷著沒?讓爸看看!”聲音帶著劇烈的喘息和無法控制的顫抖。
大龍終于反應過來,看著父親焦急扭曲的臉,再看看自己滿身的血,恐懼和后怕這才山呼海嘯般涌來。
但是這孩子挺有剛,硬是沒有哭。
而是看向了陳光陽:“你不來,我也整死他了。”
陳光陽:“……”
他一時間不知道有點高興還是生氣了。
陳大龍扭過頭,看向了自己爸爸。
陳光陽緊繃的神經稍松,看著大兒子這副又狠又倔強的狼狽樣,氣不打一處來,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后怕更重。
他一把將大龍箍進懷里,緊緊抱住,孩子身上的血腥味和他自己傷口的鐵銹味混在一起。
“你個虎犢子!誰讓你跑出來的?!誰讓你動槍動刀的?!差點沒命知不知道!”他低吼著,聲音嘶啞,但攬著大龍的手臂收得更緊。
“我看你胳膊流血,我就想給你采點藥。”
“我都這么大了,上山采藥算啥啊。”
陳光陽心里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猛地想起昨夜回家時大龍的眼神,原來這傻孩子全看見了,聽進去了。
他想幫忙,卻用了最危險最愚蠢的方式。
一時間,罵也不是,打也舍不得,只剩滿滿的心疼。
“錢算個屁!藥算個屁!爹的胳膊養養就好!可你們兄弟倆就是爹的命根子!”
陳光陽重重吐出一口氣,松開大龍,用力抹了把他臉上的血污和淚水。
“以后絕對不準再干這種傻事!聽見沒?回家罰你抄十遍《三字經》,抄不完不準吃飯!”
大龍用力點頭。
陳光陽這才看向地上的野豬。
個頭不小,不能浪費。
他忍痛用沒受傷的胳膊把“王八盒子”撿回來重新收好,撿起潛水刀擦凈。然后命令大龍:“去,找幾根結實點的藤條。”
趁著大龍去找藤條的空隙,他警惕地掃視四周,槍始終不離手。
野豬的血腥味太濃,容易引來更多危險。
剛讓大龍就近找結實的藤條捆野豬。
就感覺到了林子深處卻飄來陣陣腥風,大龍耳朵一豎,低聲急促:“爹!有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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