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術眉頭一皺。
循聲看去。
只見一位身著黑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攤位前。
其人面容枯槁,眼眶深陷,裸露在外的手腕上布滿蚯蚓般的青筋,像是某種邪術反噬的痕跡。
這畢竟是在現世之中,其身穿著一身黑袍,幾乎就把“不是好人”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陳術面色一沉,指節微微發力,枯枝在他掌下紋絲不動。
陳術還未說話,攤位前的老者卻已經開口。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波動,枯瘦的手指在木牌上敲了敲:“這位小友先問的,凡事需講個先來后到。”
“待交易不成了,再說無妨。”
這老者倒是頗為講究。
“先來后到?”
黑袍男子嗤笑一聲,露出森白的牙齒:“明碼標價,價高者得,規矩再重要,還能比得上壽元?”
說著,他目光看向陳術,隱隱露出一絲威脅之意:“小子,你若是付不起,便滾到一邊去。”
陳術怔了怔,尋思著這人還聽狂,正要說些什么。
卻見這黑袍男子掌心一番,浮現出一枚青銅古幣,表面文字詭異,似是活物一般蠕動,其上雕刻著“壽元通寶”四個大字。
這古幣剛一出現,便是有一股詭異之感伴隨一同生出。
老者渾濁的雙眼驟然一亮,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這是...壽錢?”
陳術目光一凝,壽錢這東西他在古籍之中看到過,其也頗為陰損,乃是用活人生辰八字制成,轉而贈予其人,時間長久之下,便如附骨之疽般吸食人的陽壽與氣運。
起初只是莫名疲憊、諸事不順,旁人只當是時運不濟,殊不知壽緣已被壽錢緩緩抽走,轉而滋養贈予者或背后施法之人。
這屬于地府陰司系神靈的一種手段。
壽錢在極古早的時候,也屬于地府之中流通的硬貨幣,而自黑暗時代一過,地府坍塌,其神國不知所蹤,這東西便也成了時光長河之中的陣痛。
而這在現世之中,有人效仿古風,近些年以來亦是被明令禁止,現世中有神靈公布憲令,將此事全然斷絕。
被抓住者,多要受刑,更有規則衍生,算是徹底斷了此道,其力度比起前世禁毒,有過之而無不及。
據他在典籍之中所看,賣壽買壽本就有違世事根本規則,長此以往,易產大害。
如今還在外流傳的,多是黑暗時代之中所剩——
當年舊時代許三觀賣血的故事已經過去了,新時代中走投無路者出賣壽命,其實也并不奇怪。
“倒是識貨。”
黑袍男子冷笑一聲開口道:“這壽錢是已經在神所之中備案過的東西,乃是上個時代的產物,不會有任何手尾,可以放心使用。”
“不然我也不會如此將其拿出來,畢竟私販此物,可是重罪。”
“而這一枚壽錢正好可抵三年陽壽,如何?”
他這話顯然不單單是給攤主說的,還有向周圍人說的意思,畢竟若是私自販賣被舉報,他的罪名也不小。
老者渾濁的眼睛亮了亮,顯然對這直接的交易方式頗為意動。
他活了近兩百年,早已看透世事,之前講究體面是遵從自身,而現在對方是真有東西,那所謂體面規矩,都不如多活幾日實在。
人只要活著,什么好事都有可能碰到。
但老者也的確是個講究人,此時又是將目光轉而看向陳術:“小友,實在抱歉,你若是付不起的話,我便與這位先生進行交易了。”
陳術眉頭微蹙,肩頭的肥貓卻急得爪子亂撓:
“陳術!不能讓給他!這是建木啊!當年建木撐天拄地,其殘枝蘊含的生命本源,能活死人肉白骨,就算是用不上,單單是放在手上就是一種享受啊,這是絕好的大寶貝呀!”
肥貓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這老頭不識貨,那灰袍鬼東西肯定是看出了端倪!”
祂真的是快急死了。
建木這種東西,在祂全盛時期的時候,也只敢遠遠地看上兩眼而已,現在有這半截枯枝突然出現在祂眼前,這簡直就是抓心撓肝。
要是這還讓別人買走了,真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簡單點說。
祂偷癮犯了。
要不是自己現在實力太差,祂都琢磨著自己到時候再去撿回來了。
“就算是經過備案,但壽錢畢竟有傷天和,容易沾染陰司鬼魅。”陳術淡淡開口道:“就算是這壽元加持,只怕你也難以活過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