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因為……其實他一直都在想這些,只是在軍部,一直無意識地壓制而已。
如今出來了,那種無形的壓制就消失了?
他不敢再繼續想,閉著眼站在冷水下。直到自己徹底冷靜下來,這才走出房間。
許星禾已經醒了,去外面買了以前常吃的蔥油餅和甜粥。
見江凜川從房間出來,她立刻笑著招了招手,“快來吃,剛出鍋的蔥油餅最香了。”
江凜川在餐桌旁坐下,目光卻始終垂著,不敢直視她。
昨晚的夢境太過清晰,此刻看著她遞過來的筷子,耳根都有些發燙。
“你怎么了?”許星禾察覺到不對勁,放下筷子看著他,“你臉色不太好,是沒睡好嗎?”
“沒有。”江凜川端起碗,抿了一口滾燙的粥,“就是突然想起件事,我家人現在在蘇揚,臨時過來辦事,過陣子就走。”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星禾,你……想見見他們嗎?”
許星禾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認識江凜川這么久,從年少時他寄住在許家,到如今重逢相守,他都極少提及家人,那些關于親情的話題,仿佛是他在刻意回避。
如今他們已經這么親密了,對方還主動提起,那她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問一下。
“凜川,你很少提家里人,是……和家人有隔閡,還是關系不太好?”
江凜川舀粥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這才開口,“說不上隔閡,也不是關系不好。”
他抬起眼,“我從小性子就冷,別人對我好,尤其是親人的好,總讓我覺得有負擔。就像……身上多了件不合身的衣服,想脫又覺得愧疚,穿著又渾身不自在。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明明他們沒做錯什么,我也沒做錯什么。大概我的性格就是如此吧,所以我不敢見他們,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讓他們徹底失望。”
許星禾的心輕輕揪了一下。
這種情況很奇怪,會不會是和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系?
因為她記得有人說過,無意識的一些行為,其實都是一種創傷性的表現。
只是他忘記了,才會不明白為什么產生這種感覺。
“那你的家人們待你好嗎?”
江凜川點頭,“很好,我家里幾乎都是軍人,爺爺,父親,還有幾個叔叔,都是在部隊待了一輩子。他們忙得很,不能經常陪我,可只要在家,總會把最好的留給我。衣服,書本,想吃的東西,從來沒虧待過我。我的母親是研究員,哪怕很久不見一次,她也會給我寫信,托人給我帶東西。”
說完這些,他愈發覺得就是他的問題。
不光是對親人,他好像天生就不擅長和人親近。
在黑省待了那么多年,身邊只有上司和下屬,沒有真正的朋友。
有時候看著別人三五成群說笑,也覺得羨慕,可真讓他那么做,他做不到。
許星禾知道他不會撒謊,那他的家人應該很好。
她放下筷子,突然咧嘴一笑,“既然他們對你那么好,那我當然要見了,而且你也希望他們見見我的對吧?你既然知道他們對你的好,那你肯定對他們有感情。”
“親人是其他人永遠都替代不了的。”許星禾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就知道,隔了這么多年再見,不會有不一樣的感覺?或許以前覺得沉重的好,現在再體會,會變成踏實的溫暖呢?而且……”
她輕輕笑了笑,“我也想看看,把我們凜川教得這么正直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模樣。”
江凜川愣住了,看著許星禾眼里的光,剛才的沉默和消極,此刻就像是被陽光驅散,剩下的只有溫暖。
他喉結動了動,原本緊繃的嘴角緩緩舒展,“好,等處理完手頭的事,我們就去蘇揚。”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