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酒上臉,此刻脖子根都紅了,眼神也有些發飄。
廉驍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了他半天,才認出人,“趙峰,你怎么來了?”
“聽見里面有打拳的動靜,過來看看。”趙峰用手扇了扇鼻子,酒氣實在太沖,“別在這里喝了,明天還有戰友要用訓練室,回家去。”
廉驍卻一屁股坐在訓練墊上,晃了晃手里的酒壺,“不回去,回去也睡不著。倒不如在這里喝多了,沾著墊子就能睡,省得腦子里胡思亂想。”
他指了指墊子上擺著的另一個空酒杯,“正好還有個杯子,你要不要陪我喝點?”
趙峰垂眸,他向來不喜歡喝酒,覺得酒精會麻痹神經,影響判斷。
可看著廉驍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又忍不住好奇。
到底是什么事,能讓這個眼高于頂的大少爺,獨自一人在訓練室喝悶酒?
他走過去,拿起空酒杯,“行,陪你喝兩杯。”
廉驍眼睛一亮,立刻給趙峰倒滿,舉起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仰頭就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咳嗽了兩聲,“趙峰,你說我不如江凜川,我認!上次一起出任務,他槍法比我準,指揮比我穩,是個合格的軍人,我服他。可那個張辭書憑什么?他除了長得白凈點,會讀幾本書,還有什么?”
趙峰只輕輕抿了一口酒,酒液入喉,燒得他皺了皺眉,“怎么突然提他?”
“還不是因為許星禾!”廉驍猛地一拍墊子,聲音陡然拔高,“就因為我騙了張辭書,她就跑過來沖我發脾氣,還說要跟我斷交!”
說完,他又仰頭喝光了一杯。
趙峰挑了挑眉,原來是為了女人。
他放下酒杯,語氣平淡,“許星禾發脾氣就發唄,你至于氣成這樣?”
廉驍到嘴邊的話突然頓住,喉結動了動,最終只是悶聲道,“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他自認和許星禾之間的情分不同,可現在,許星禾卻為了一個外人,對他說出再也不聯系的話。
趙峰看著他欲又止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他不懂?
他活了這么多年,什么人情世故沒見過。
看來是酒還沒喝到位,沒把心里的話全勾出來。
他主動拿起酒壺,給廉驍的杯子滿上,推到他面前,“別憋著,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明天睡醒又是一條好漢。”
廉驍看著杯里晃動的酒液,又看了看趙峰,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抓起杯子一口悶了。
管他呢,喝多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什么許星禾,張辭書,江凜川,都隨他去!
酒壺里還剩小半瓶酒,廉驍卻已經醉得站不穩了。
他癱坐在訓練墊上,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著,“許星禾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總說我脾氣差,我不是脾氣差,我就是……就是不待見江凜川和張辭書那兩個家伙而已……”
趙峰拿起酒壺,又給他空著的杯子倒了一杯,語氣平淡地追問,“哦?為什么不待見他們?”
“因為他們都要跟我搶許星禾!”
趙峰倒酒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他,“你喜歡許星禾?”
“喜歡……”廉驍的肩膀垮下來,重新趴在墊子上,聲音悶悶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過年那天,我在院子外看到她和江凜川接吻,那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喜歡她。我也想……也想跟她做那樣的事,想把江凜川換下來,想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我。”
趙峰端起自己那杯沒怎么動的酒,輕輕抿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江凜川和許星禾是未婚夫妻,你這么想,不太合適吧?就算想追,也該找個沒婚約的。”
“我就想搶!怎么了?”廉驍突然從墊子上彈起來,雖然醉的眼神迷離,語氣卻格外強硬,“他們又沒領證結婚!只要我沒放棄,說不定最后……最后她選的就是我!”
趙峰沒再反駁,只是端著酒杯慢慢晃著。
他在這里坐了快一個小時,一杯酒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
眼看廉驍醉眼朦朧,手舞足蹈地要發酒瘋,他才慢悠悠開口,順著他的話說,“行,我相信你能搶過江凜川。”
廉驍像是得到了肯定,滿意地嗯了一聲,重新癱倒在墊子上,眼睛一閉,沒一會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趙峰看了眼窗外,現在已經是半夜了。
訓練室角落里的火爐只剩幾點火星,連余溫都快散了,就這么讓廉驍睡在這里,明天一早準得感冒。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彎腰將廉驍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費力地把人扶起來,半背半攙著往宿舍小院走。
幸好他常年訓練力氣大,才勉強把醉成一灘爛泥的廉驍帶回了住處。
推開門,趙峰把廉驍往床上一放,順手幫他脫掉棉鞋,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其余的就懶得管了。
廉驍翻了個身,懷里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掉了出來。
趙峰彎腰撿起,上面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梳著兩條麻花辮,笑得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雖然能看出是許星禾,可眼神里的驕縱與靈動,和現在的她判若兩人,分明是個被寵壞的嬌小姐模樣。
他拿著照片,又看了眼床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廉驍,腦海里閃過之前審訊許星禾時的畫面。
那時她被看管著,卻半點不慌,每天把自己的小院收拾得整整齊齊。
別人都在焦慮恐慌,她卻能泰然處之。
那種在困境里依舊蓬勃的生命力,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強大?
趙峰鬼使神差地將照片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就當是陪廉驍喝了這頓悶酒的報酬吧。
他轉身,輕輕帶上了房門。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