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張辭書再遲鈍,此刻也反應過來。
廉驍讓他來買餛飩是假,騙他來相看才是真!
淑芬見張辭書半天沒說話,只垂著眼看桌面,手指緊張地拽了拽身旁中年女人的袖子。
那女人是她母親,這次特意陪著來相看。
按鄉下的規矩,本該是雙方家長先碰面,再想法子讓年輕人偷偷見一面。
可張辭書家人遠在南方,又在軍部做事,哪有那么多時間講究虛禮?
只能約在餛飩店,假裝是親戚偶遇,順便相看。
中年女人輕輕拍了拍淑芬的手,臉上堆起熱情的笑,看向張辭書的眼神里都是滿意,“小伙子,你覺得我家淑芬咋樣?要是你也中意,就找個時間跟家里通個氣,咱們抓緊把婚事定下來。淑芬人勤快,又識文斷字,跟你最配了!”
不怪她著急想定下來,別人家姑娘十八九歲就嫁人生娃了,偏偏淑芬眼光高,挑來挑去拖到二十一歲,都成街坊嘴里的老姑娘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張辭書這樣的,長得俊,有文化,還是軍部的人,每月有固定津貼,妥妥的鐵飯碗,不趕緊撮合,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張辭書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語氣沒有半分猶豫,“不好意思,你們可能誤會了,我從來沒有相看,更沒有結婚的打算。”
話音落下,他站起身,對著母女倆微微頷首,算是基本的禮貌,隨即轉身就往門外走。
至于廉驍要的餛飩,他沒買。
母女倆愣在原地,淑芬原本紅撲撲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眼圈也跟著紅了。
她長這么大,第一次對一個人動心,張辭書的模樣,氣質,全戳中了她的心巴,可人家一句話就把路堵死了,語氣里的冷淡,分明是半點都沒看上她。
“閨女,別愣著了,人家沒看上咱們,走,回家。”女人嘆了口氣,拉著女兒的手就要起身。
“娘,我不走!”淑芬緊緊攥著她的手,聲音帶著哭腔,“我真的看上他了!要是能嫁給張同志,就算讓我天天下地干活,洗衣做飯,我都愿意!”
“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女人又氣又急,壓低聲音呵斥,“這話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你多恨嫁!走!”
她心里也憋著一股火,這事是軍嫂撮合的,要是早知道張辭書根本沒這意思,何苦讓閨女來受這份委屈?
“等回去我非得問問你嬸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人家沒心思,還把咱們騙來,這不是故意讓咱們丟人現眼嗎?”
“說不定……說不定他是愿意相看的,只是沒看上我,才故意那么說……”淑芬咬著唇,眼淚終于忍不住溢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可不管她怎么不甘心,最后還是被母親硬拖著出了餛飩店。
寒風肆虐。
張辭書沒回自己的小院,而是朝著許星禾的住處走去。
“星禾,你在家嗎?”張辭書站在門外,刻意放緩了語氣。
爺爺曾教過他,遇事不能被情緒裹挾,他此刻雖不憤怒,卻覺得廉驍的行為荒唐得可笑。
他還想起爺爺說的,轉述事情時別太直白,免得像在搬弄是非,用反問或客觀陳述更妥當。
許星禾推開一條門縫,小腦袋探出來,“你怎么來了?”
“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許星禾側身讓他進門,“進來說吧。”
屋里暖融融的,桌上還放著半杯沒喝完的麥乳精。過年時弄臟的桌布換了新的,紅藍色的格子布上,繡著一朵黃色毛線勾的向日葵,看著格外有生氣。
張辭書在桌旁坐下,斟酌著開口,盡量讓語氣貼合正常人的狀態,多了幾分平日沒有的煙火氣,“星禾,我想問問你,廉驍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怎么突然這么問?”許星禾給他倒了杯熱水,“是因為上次吃飯他搶你菜了?”
“不是。”張辭書搖頭,“他今天找我,說讓我幫忙買餛飩,結果我到了地方才知道,他私自幫我約了人,讓我去相看。”
“什么?”許星禾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睛瞪得圓圓的,“他居然自作主張干這種事?”
張辭書垂下眼睫,眼底沒什么情緒,“嗯,女方的母親直接問我,什么時候能和家里說一聲,把婚事定下來。”
“他……他簡直是胡鬧!”許星禾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平日里廉驍和江凜川拌嘴,說話沖,她都能說是性格使然,不必較真。
就連上次吃飯搶張辭書的菜,她也只當是廉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