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戶部尚書府的書房內卻透出微弱搖曳的燭光。
葉承宗面色凝重,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窗戶發出一聲極輕微的響動,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閃入室內,褪下兜帽,露出商述那張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的臉。
“殿下。”葉承宗連忙躬身行禮,心臟因緊張而砰砰直跳。
商述根本沒心思客套,他連日從津海縣趕回,滿心都是計劃受挫的怒火和憋屈。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刀鋒般刮向葉承宗,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其中的暴怒:
“葉尚書,你好大的本事,鹽課司直接繞過戶部成立,所有章程流程全都跳過了你們戶部!你這個戶部尚書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一無所知!為何不早報與本王?!”
葉承宗被這劈頭蓋臉的質問砸懵了,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感到無比的委屈:“殿下明鑒,下官、下官也是事后才知曉的啊!那程復手段通天,一切手續走的都是司禮監和陛下的特批路徑,根本沒過戶部的正常流程!下官也是被蒙在鼓里啊!”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抱怨道:“而且……而且小女清曉就在隱棲宮,她竟也未曾遞出只片語,下官分明再三交代她,務必密切關注鹽政一切動向,她……”
葉承宗的話語頓住,臉上浮現出疑慮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慌。
近日關于葉清曉的種種不斷涌入他耳中——痛毆親姐、怒踹楚家二郎、還有那些驚世駭俗、連祖宗都敢罵的污穢語……
小六和雨兒有隔閡,這他倒是知道的,在家的時候雨兒就驕縱,難免有時候脾氣大了些,所以姐妹間常有口角。
可小六一直是懂事忍讓的,但她燈會那次撕了雨兒的嘴角,讓雨兒容貌破損,馬場又罵得雨兒抬不起頭來。
這與他記憶中那個唯唯諾諾、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小女兒判若兩人!
最不可思議的是,小六竟然將楚家二郎踢廢了!
葉承宗知道小六對楚家二郎情根深種,因著小六一次和雨兒的口角,小六受了些傷,楚家二郎來家中做客時看見了,于是給小六一盒藥,從那以后,只要楚家二郎再來家中做客,小六就會偷偷隱在暗處看他。
可她竟然在馬球會上,把自己戀慕已久的人幾乎踢成了太監!
一個可怕的念頭第一次清晰地闖入他的腦海:葉清曉是不是心生不滿,倒戈了?
但隨即他又下意識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
一個女子,尤其是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除了依靠家族,她還能有什么出路?
她怎么敢背叛家族?
她難道不怕被家族徹底拋棄,死無葬身之地嗎?
一定是程復那閹人手段狠辣,將她看得太緊,或是她太過蠢笨,不得其法!
商述看著葉承宗變幻不定的神色,冷哼一聲。
他一直都將鹽場失利歸咎于程復的狡詐和葉清曉的無能。
鹽場既然已被官方接管,技術擴散,木已成舟,再糾纏已無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自己的怒火,語氣森冷:“鹽場之事,暫且作罷。但程復此賊,絕不能放任。葉尚書,你務必想辦法,盡快聯系上葉清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