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命運,全系于此。
胡大老爺聞一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這人——
皮裙皮靴配馬甲,頭頂灰皮帽,標準的獵戶打扮。
臉上寫滿滄桑,兩鬢已見斑白。
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見王不棄激動不已,胡大老爺略作沉吟,眉梢微揚:
”行,前頭帶路吧。”
等待答復時,王不棄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方才有多煎熬,此刻就有多狂喜。
他強壓下蹦跳的沖動,深吸一口氣抱拳:“謝胡爺!”
”小的失禮了!”
胡大老爺見他迅速鎮定,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不必謝我。”
”橫豎閑著無事。”
”走吧,想在我這兒謀前程,總得先亮出本事不是?”
王不棄笑容瞬間凝固,驚愕地望向胡大老爺。
卻見對方踱步前行,語氣云淡風輕。
”你那點心思都明明白白掛在臉上了,還當老爺我瞧不出來?”
”這些年想巴結老夫、討好老夫的人多如牛毛,你這點道行”
”跟官場上那些老油條比,簡直像小孩子過家家。”
王不棄先是一怔,隨即堆著笑臉湊到胡大老爺身旁,一邊張望街邊商鋪一邊恭敬道:
”胡爺慧眼如炬!”
”倒叫小的鬧笑話了。”
”不過能博胡爺一樂,小的也算沒白忙活!”
胡大老爺聞突然駐足,斜眼瞥著他:
”你一個獵戶,怎么說話跟宮里太監一個味兒?”
”這馬屁拍得又臭又硬,往后省省吧!”
”走著!”
”記住嘍,先把老爺我哄高興了,才有你說話的份。”
”不然趁早回去打你的獵!”
王不棄面露苦笑,拱手道:“謹遵胡爺吩咐。”
在胡大老爺看來,正如他方才所。
攀附討好之人向來絡繹不絕。
誰不知他胡大老爺圣眷正隆?
那些想走捷徑的,自然都想來碰碰運氣。
即便這兩年胡大老爺深居簡出,這類人依舊層出不窮。
比起官場老狐貍,王不棄這點手段實在拙劣。
但胡大老爺并不在意。
他本就是圖個樂子的主兒。
雖不像那些致仕的老家伙愛捉弄人,卻也懶得顧及他人感受。
橫豎自己痛快最重要。
至于王不棄之后若提出非分之請?
拒了便是!
帶個路就想飛黃騰達?做夢!
因此胡大老爺逛得心安理得。
跟著王不棄在西市轉悠,發現這獵戶雖不及官場中人能說會道,卻勝在對市井了如指掌。
摸清胡大老爺喜好后,王不棄愈發得心應手。
美食、雜耍、新奇玩意兒,只要能逗樂的,胡大老爺來者不拒。
就在這”體察民情”途中,胡大老爺忽然醒悟:
自己從前,還是太過拘謹了。
胡大老爺忽然發覺,即便不出應天城,仍有諸多新鮮事物未曾領略。
此刻,望著攤前排列整齊的十余斤大魚,他直截了當地詢問起魚的來歷。
”老哥,這些魚可是江里捕的?如今江中還有這般大魚?”
賣魚的老漢是西市常客,見胡大老爺衣著華貴,又瞥見王不棄遞來的眼色,便恭敬答道:“這位老爺,咱們不過是靠水吃水罷了。這些年江上打魚的人少了,偶爾能撈著些大魚。您這是……”
老漁翁終究忍不住好奇,試探著問起緣由。
胡大老爺聞笑道:“老哥有所不知,我素來喜好垂釣。只是從前公務纏身,偶爾得閑也只能在小河溝過過癮。如今卸了官職,瞧見你這漁獲,倒想去秦淮河試試手氣。”
老漁翁聞頓時來了精神:“喲,您竟有這般雅興!那可得備些好器具——小船可不成,您這樣的官老爺坐那小漁船多憋屈。再說釣具,尋常竹竿哪夠用?魚線也得講究。瞧見那頭那間雜貨鋪沒?掌柜的手里有全應天頂好的釣具,您不妨去瞧瞧。”
這番話聽得胡大老爺頻頻頷首。前世他癡迷垂釣,雖鮮有收獲,卻在裝備上耗費頗豐。如今聽聞能添置新器具,頓時心癢難耐。
畢竟對釣魚人而,新裝備帶來的快意,可比空手而歸強得多。同好間的較量更是趣事——橫豎都是常做”空軍”的,不比裝備比什么?
原本以為在大明只能靠竹竿顯本事,誰知竟能重拾氪金的樂趣!
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干就完了!
胡大老爺越想越坐不住,當即朝老漁夫抱拳行禮。
”多謝老哥指點,我這就去瞧瞧。”
話音未落,人已健步如飛地奔向方才老者所指的方向。
當真是片刻都不耽擱。
王不棄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釣魚而已,至于這么興奮嗎?
不是說當官的都瞧不上這些”下等行當”?
怎么這位胡大老爺如此興致勃勃?
望著胡大老爺風風火火的背影,王不棄突然靈光一閃——
既然釣魚都能讓他這般著迷,那打獵呢?
這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戲!
其他方面或許插不上話,但論起打獵,自己能說上三天三夜。
這不就跟村里老塾師講的”人無我有”一個道理?
胡大老爺身邊猛將如云,可專精狩獵的,怕是獨自己一份吧?
說不定這就是翻身的機會!
王不棄越想越激動,熄滅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橫豎都是賭一把,成了平步青云,敗了也無傷大雅。
萬一胡大老爺就欣賞這股干勁呢?
渴望改變命運的王不棄,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此時的胡大老爺,恐怕比他還要亢奮。
望著眼前琳瑯滿目的釣具,不由低聲驚嘆:
”該死,來遲了一步!”
誰能想到西市這間其貌不揚的鋪子竟暗藏玄機?
除卻常規的釣竿、浮標、魚餌,竟連周邊配件都一應俱全。
抄網、折疊凳
若不是陳設古舊,胡大老爺險些以為回到了現代漁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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