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分鐘,他打斷了一位律師冗長的陳述,簡意賅地指出了其中的漏洞,并要求在下班前看到修改方案。
語氣不容置疑。
那位律師連忙點頭。
周津成垂下眼瞼,指尖在光滑的會議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節奏有些亂。
會議結束。眾人起身離開。
周津成坐在原位,沒有動。
他拿起手機,解鎖,屏幕停留在主界面。
沒有任何新消息。
他拇指懸在通訊錄上“郁瑾”的名字上方,停留了足足三秒,最終卻只是按熄了屏幕,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他回到辦公室。
手下的律師已經將需要簽署的文件整齊地放在他桌上。
他坐下,拿起鋼筆,開始一份一份地翻閱、簽字。
他的簽名一如既往的凌厲瀟灑。
只是,在簽到最后一份文件時,筆尖在紙上頓了一下,留下一個不易察覺的墨點。
他皺了皺眉,抽出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對旁邊的律師說。
“這張重打一份。”
文件全部處理完畢。
下屬抱著文件離開。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靠向椅背,閉上眼,揉了揉眉心。
很安靜,只有空調系統細微的運行聲。
他忽然睜開眼,目光投向窗外。
從這個高度,能看到城市的一角,以及遠處那條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的模糊輪廓。
十一點整,桌面的內線電話準時響起。
是提醒他電話會議即將開始,他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拿起聽筒,按下接聽鍵。
“您好,李總,我是周津成。”
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去,沉穩、專業,聽不出任何異樣。
他與電話那頭的當事人就復雜的法律條款進行著溝通,語速平穩,邏輯清晰。
十分鐘后,通話在繼續。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握著聽筒的手指,關節有些泛白。
電話會議終于接近尾聲,雙方達成了初步共識。
周津成說道:“好的,具體細節我會讓濮律師整理成文件發給您,祝我們合作愉快。”
掛斷電話,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十一點二十五分。
十一點二十八分。
十一點三十分。
時間,就快到了。
周津成維持著接完電話后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定定地望著窗外某個虛無的點。
他臉上的冷靜面具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下頜線繃得極緊,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深邃難測的眼眸里,此刻空茫一片,像是驟然間被抽走了所有支撐。
他維持這個姿勢,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小孫律師的聲音傳來。
“周律師,您約的下一批客人已經到了。”
周津成猛地回神。
他眨了眨眼,眼底的空茫迅速被慣常的冷峻所取代。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無線索的領帶和西裝外套,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請他們到三號會議室,我馬上過去。”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任何波瀾。
“好的,周律師。”
周津成邁步走向會議室,步伐依舊沉穩。
三號會議室內,長條會議桌兩側,來自對方公司的代表和本方律所的幾位合伙律師已經就座。
茶水升騰著裊裊白汽,文件整齊地擺放在每個人面前。
唯獨主位空著。
對方一位年長的負責人看了看腕表,眉頭微蹙,但礙于禮貌沒有出聲。
本方的一位高年級合伙人王律師清了清嗓子,目光掃向坐在末位、負責會務安排的年輕律師小孫。
“小孫,周律師呢?不是說已經過來了嗎?”
小孫律師連忙站起身,臉上有些窘迫和不確定。
“王律,我幾分鐘前確實看見周律師從辦公室出來,往會議室這邊走了,按理說早該到了。”
另一位同事也小聲附和:“是啊,我也看見了,還跟周律師打了招呼,倒是周律師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沒注意到我。”
這就奇怪了。
從周津成的辦公室到三號會議室,不過兩分鐘的路程。
所有人都疑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卻沒人敢給他打電話催他,只能干坐著等。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