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清楚,伊凡的重炮,就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劍。他必須在這把劍落下之前,為自己的士兵,鍛造出更鋒利的矛和更堅固的盾。
“臣……遵旨!”全伯咬著牙,接下了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陳平川點了點頭,目光再次回到地圖上,望向遼東的方向。
“張金寶的釜底抽薪,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朕還要給他添一把火。”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
他要讓伊凡和鐵木真明白,大夏的土地,不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
寧遠堡,經略使府。
帥堂之內,遼東最高級別的軍事會議正在進行。
主位上,端坐著新任經略使王奎。這位宿將頭發花白,但腰桿挺得筆直,眼神依舊銳利。他的左手邊,是殺氣騰騰的鎮北大將軍秦鋒,右手邊,則是面帶微笑,眼神卻深邃如海的天算司總管張金寶。
堂下,一眾遼東將領,屏息靜氣,氣氛莊嚴肅穆。
黃金溝的大捷,讓前線的士氣為之一振。但帥堂內的三位核心人物,臉上卻沒有半點輕松。他們都清楚,那只是開胃小菜,真正的大餐,還在后頭。
“諸位,”王奎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響起,“黃金溝的火,燒掉了敵人的火藥,也燒掉了他們的耐心。根據張總管的情報,敵人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們從本土運來的‘大家伙’上。”
他看向張金寶。
張金寶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移動。
“最新情報。”張金寶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地敲在眾人的心上,“三天前,一支規模龐大的運輸隊,在五千名哥薩克精銳騎兵的護送下,已經進入了呼倫草原。他們運輸的,正是伊凡寫給沙皇信中提到的,能夠轟開山海關城墻的重炮。”
他頓了頓,拿起一根長桿,在沙盤上劃出一條線。
“他們行進速度不快,每日約五十里。按照這個速度,十日之內,便可抵達遼陽。同時,伊凡和鐵木真也派出了三千蒙古騎兵,前去接應。也就是說,這支援軍的總兵力,達到了八千人。”
八千精銳騎兵,護送著足以摧毀堅城的重炮。這個消息,讓在場的將領們,都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在呼倫草原伏擊他們?”一名將領皺眉道,“那里一望無際,是騎兵的天下。我們的大軍一旦出動,根本無法隱藏行蹤。八千敵騎,不是個小數目,一旦被纏住,后果不堪設想!”
“正面硬碰硬,確實不智。”王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秦鋒卻冷哼一聲,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黑松林一戰的血仇和恥辱,他無時無刻不想洗刷。
“怕什么!我玄甲重騎,何曾怕過硬仗!給我兩萬人,我直接在草原上跟他們干一場!看看是他們的哥薩克厲害,還是我的玄甲鐵騎更硬!”
“秦將軍,不可沖動。”張金寶微笑著勸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上策。更何況,我們的目標,是那些重炮,而不是跟他們的騎兵拼消耗。”
“那你說怎么辦?”秦鋒沒好氣地問道。他對這個文縐縐的年輕人,雖然佩服其計謀,但總覺得少了些軍人的血性。
張金寶不以為意,長桿在沙盤上輕輕一點,落在了遼陽城外約二十里的一處丘陵地帶。
“根據我們安插在遼陽城內的‘釘子’傳回的消息。伊凡為了盡快讓重炮形成戰斗力,已經在城外這片叫做‘黑石坡’的地方,預設了炮兵陣地,并且派遣了從沙俄本土一同前來的炮兵教官和技術人員,提前進駐,進行測繪和準備工作。”
“他們認為,這里距離遼陽城足夠近,可以隨時得到支援。又是一片不起眼的丘陵,夏軍的主力,絕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
張金寶抬起頭,環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在秦鋒身上。
“他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點。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遼陽城里,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們更不知道,我們大夏,有一種戰術,叫做‘斬首’!”
秦鋒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瞬間明白了張金寶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不等他們把炮運到,我們先去把他們的炮兵和陣地,給端了?”
“不止。”張金寶的笑容里,透出一絲冰冷的殺意,“根據最新的情報,那支援軍的前鋒,也就是那批重炮,在兩百名哥薩克騎兵的護送下,為了趕時間,已經和主力拉開了一天的路程。他們今晚,就會抵達黑石坡!”
“他們長途跋涉,人困馬乏,必然會放松警惕。而伊凡和鐵木真,為了不打草驚蛇,也不會派出大軍迎接。這,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整個帥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張金寶這個大膽的計劃給驚呆了。
在敵人的腹地,距離敵軍大營只有二十里的地方,發動一場突襲?這簡直是瘋了!
“太冒險了!”王奎第一個提出反對,“黑石坡距離遼陽太近,一旦動手,敵人的援軍,半個時辰之內就能趕到。我們的人,很可能被包了餃子!”
“所以,必須快!”秦鋒猛地站了起來,戰意高昂,“給我五千輕騎!不要重甲,一人雙馬!我們趁夜出發,繞過他們的斥候,天亮時分,直插黑石坡!速戰速決,打了就跑!他們就算反應過來,也只能跟在后面吃灰!”
他看著張金寶,眼神灼熱:“你敢不敢把這個任務,交給我?”
張金寶笑了。他等的就是秦鋒這句話。
這個計劃,本就是為秦鋒和他的騎兵,量身定做的。
“有何不敢?”張金寶走到秦鋒面前,遞給他一份更詳細的地圖,“這是黑石坡周邊的地形圖,以及我們斥候標注出的敵軍巡邏路線和換防時間。你們有半個時辰的突襲時間。半個時辰后,無論成敗,必須撤離。”
秦鋒接過地圖,只掃了一眼,就全部記在了心里。
“半個時辰?太長了。”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對付一群毫無防備的炮兵,一刻鐘,足矣!”
王奎看著兩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么。他知道,秦鋒的決心已下,而張金寶的計劃,雖然冒險,卻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破局之法。
他只能沉聲說道:“秦將軍,此去兇險,萬事小心。我會在寧遠堡,為你備好慶功酒!”
“好!”秦鋒重重一抱拳,“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帥堂,身上的甲胄,發出鏗鏘的碰撞聲。
“傳我將令!”他的聲音,在帥堂外響起,傳遍了整個經略使府。
“玄甲營所屬,挑選五千精銳,一人雙馬,輕裝簡從!備足三日干糧,申時三刻,西門外集合!”
“目標,黑石坡!”
“此戰,不破敵炮,誓不回還!”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五千名卸下了沉重鐵甲,只著輕便皮甲的玄甲騎兵,牽著兩匹戰馬,在寧遠堡西門外,悄然集結。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股沉默中所蘊含的殺氣,卻讓空氣都為之凝結。
秦鋒翻身上馬,看了一眼天邊最后一抹余暉,又回頭望了一眼寧遠堡的城頭。
他知道,城頭之上,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
他沒有多,只是拔出腰間的馬刀,向前一指。
“出發!”
五千騎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蒼茫的暮色之中,向著遼陽的方向,疾馳而去。
夜色,是他們最好的掩護。速度,是他們最大的依仗。他們的刀鋒,將是今夜,最絢爛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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