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豐的心,定了下來。
車子在家門口那條熟悉的土路上停穩。
遠遠的-->>,一個瘦小的身影就站在院門口。
是母親。
車門打開,高豐走下車。
他瘦了,黑了,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劃痕。
“豐!”
“媽!”
高豐迎上去,一把將母親攬入懷中。
他把臉埋在母親散發著皂角和油煙味的肩膀上。
他終于回家了。
曲元明沒有上前打擾。
他看著這對相擁而泣的母子。
許久,哭聲漸歇。
高豐的母親擦著眼淚,拉著曲元明的手,千恩萬謝。
她跑進廚房,拿出家里最好的臘肉和土雞蛋,往曲元明手里塞,被他婉拒了。
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
飯后,母親去收拾碗筷。
高豐和曲元明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媽,您先出去一下,我跟曲先生有幾句話要說。”
高豐帶著曲元明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的手在衣柜前方的地板上輕輕敲擊著。
在敲到第三塊地板時,用力一掀,一塊活板被揭開。
他摸索片刻,抱出一個方形包裹。
高豐將包裹放在床上,解開層層包裹的油布。
油布里面,是三本普普通通的學生作業本。
“我做項目經理的時候,一直有個習慣。”
高豐的聲音很低。
“公司那套賬,是給外人看的。我自己這套賬,是給自己看的。”
“每一批材料,鋼筋、水泥、海砂……進的是什么標號,花了多少錢,賬上報了多少錢,中間的差價流到了誰的口袋,最后是哪個領導簽的字……”
他抬起頭,看著曲元明。
“當時就是想留個心眼,萬一以后出了事,別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一個人頭上。現在看來,這東西不是護身符,是催命符。”
他隨手翻開其中一本,遞到曲元明面前。
“許廣才很狡猾,很多臟活他都不沾手,但他手底下有幾個固定的白手套。這幾個人的名字,還有他們幫他代收錢款的銀行卡號,我都記下來了。”
“陽光新城的海砂,廣才中學的瘦身鋼筋……全在這里。”
“還有,沿溪鄉那條塌方的路。”
“他們中標后,我一個在交通局的老同學就偷偷提醒我,說這個項目的水很深。是許安知親自給時任交通局長的馮國斌打了招呼,指定了材料供應商。”
他指著其中一行字。
“這就是他們采購那批劣質碎石的合同抄件,我花了大價錢才弄到的。錢,明面上是從廣才建設的賬戶走的,但實際上,這筆錢轉了七八道手,最后有一大筆,進了許安知老婆的一個親戚開的公司戶頭。我只能查到這一步,再往下,我的關系網就夠不著了。”
曲元明拿起那本賬本。
這哪里是三本賬本。
這分明是一份罪證!
曲元明合上了賬本。
他抬起頭,“高豐。”
“你吃的這些苦,江安縣幾十萬老百姓,都會感謝你。”
他將三本賬本攥在手里。
高豐聞,搖了搖頭。
“感謝?我不指望那些。我當初記下這些,是為了自保。后來東躲西藏,是為了活命。現在把它們交給你,只是……想求個心安,求個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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