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這偌大的南天門,竟是落針可聞。
眾人只是呆呆地立著,張著嘴,瞪著眼,那神情,與其說是驚駭,倒不如說是一種超出了理解范疇的,純粹的茫然。
這樁公案的正主兒,這被他們綁在斬仙臺上,險些便要開刀問斬的階下囚,其根腳,竟是這般......這般一副光景?
原來是這樣......
由人族圣母女媧娘娘,取火云洞之土,親手摶造。
又以那引得三界動蕩,準圣喋血的鴻蒙紫氣,點化其真靈,立下其先天道基。
其誕生之日,更是由那人道三圣皇親眼見證。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終是有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先前那許多的驚駭,那許多的不解,那許多的荒誕與茫然,都在女媧娘娘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賜名之后,尋到了一個叫人哭笑不得,卻又不得不信的答案。
這三生鏡,從始至終,照的便不是人。
它照的,是物。
是那一道自鴻蒙之中誕生,引得無數大能反目成仇,掀起了無邊殺劫的大道之基。
是那一道鴻蒙紫氣。
眾仙官心中那百轉千回的念頭,便在這一刻,豁然貫通。
難怪,難怪這鏡子一開篇,便是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那紅云老祖的身上。
他們先前,還只當是這陸凡的某一世,便是那紅云老祖轉世而來,心中還曾為這樁因果,暗自唏噓感慨。
如今想來,當真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這鏡子,哪里是在看紅云?
它看的,分明是隨著紅云的那一道鴻蒙紫氣!
至于那紅云老祖的一生,他那讓座的善舉,他那懷璧其罪的冤屈,他那身死道消的悲涼,他那托孤人族的壯烈......
樁樁件件,驚心動魄,到頭來,竟都不過是這鴻蒙紫氣流轉途中,被這三生鏡順帶記錄下來的一段插曲,一幕背景罷了。
想明白了這一層,眾仙官心中那份滋味,當真是五味雜陳,難以表。
當下,便有那幾個道行淺些,平日里性子又跳脫的年輕仙官,再也繃不住,那嘴角已是忍不住地,微微向上揚起,眼中亦是透出幾分促狹的笑意來。
可這笑意方才浮起,便又猛地,僵在了臉上。
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朝著那隊列一旁,那道清癯孤高的身影,悄然瞥了過去。
只見那地仙之祖鎮元子,此刻正靜靜地立在那處。
他來得不巧。
前前后后,這三生鏡中演了這許多驚天動地的上古秘聞,他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就卡在了那紅云殘魂投入輪回,冥河老祖悻悻而歸的當口。
那最是叫人肝腸寸斷的一幕,那樁他最最不能接受的慘事,他竟是分毫不差地,盡數錯過了。
如今這滿場的仙官佛陀,皆已知曉了這樁公案的來龍去脈,皆已明白了這其中的陰差陽錯。
唯獨他,這紅云老祖平生唯一的知已,卻還被蒙在鼓里。
他不知,這樁公案,從頭至尾,皆是因著他那位故友而起。
他更不知,他那位故友,在臨死之前,在那六道輪回之前,心中最最掛念的,便是他這位還等在五莊觀中,溫著一壺清茶的知已道兄。
這一下,眾人心中那份方才還覺著好笑的荒誕,盡數化作了無的酸楚與不忍。
只是,這情緒未曾持續多久,便又被一股子更為熾熱,更為原始的念頭所取代。
鴻蒙紫氣!
那可是鴻蒙紫氣啊!
成圣之基!
這四個字,便如那帶著魔性的梵音,在所有人的心底,一遍遍地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