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來的也真是巧了。
前前后后,這三生鏡中演了這許多驚天動地的上古秘聞,他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就卡在了這紅云殘魂投入輪回,冥河老祖悻悻而歸的當口。
那最是叫人肝腸寸斷的一幕,那樁他最最不能接受的慘事,他竟是分毫不差地,盡數錯過了。
南天門外,眾仙官瞧著他那副尚不知情的清癯面容,心中那份滋味,當真是五味雜陳,難以表。
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那眼神之中,竟都傳遞著同一道心照不宣的訊息。
莫說,千萬莫說。
這等事,瞞得一時,便是一時。
誰也不忍心,亦不敢去當那個揭開血淋淋傷疤的惡人。
當年洪荒之中,誰人不知,他鎮元子與那紅云老祖,乃是過命的交情?
那份情誼,早已超脫了尋常的道友之誼,便是比之那血脈相連的親兄弟,怕也是不遑多讓的。
如今,便讓他這般糊涂著,或許,反倒是天道留下的一點慈悲。
眾人心中既有了這般計較,那面上自然便不敢露出半分破綻。
太白金星何等人物?
那是天庭之中迎來送往,最會察觀色的。
他見眾人皆是這般神情,心中早已是了然,連忙將那臉上堆著的笑又加深了幾分,上前一步,擋在了鎮元子與那三生鏡之間,將話題輕輕引開。
“大仙說笑了。非是我等有意在此處喧嘩,實是因著一樁棘手的公案。”
他伸手指了指那斬仙臺上的陸凡,滿面皆是為難之色,“便是此子。此子名喚陸凡,乃是一介下界人仙......呃,如今該是地仙了。”
“前些時日,在西牛賀州,竟是大開殺戒,屠戮僧人無數,更毀了那靈山腳下不知多少寺廟。”
“靈山震怒,將他拿了,押解至此,要依天條,處以極刑。”
“可天庭這邊,大圣他們幾位,卻又說此事另有內情,罪不至死。兩下里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陛下仁慈,不愿冤枉一個好人,亦不肯放過一個惡徒,故而才準了佛門所請,取來這三生鏡。”
“如今,眾仙意欲照一照此子的過往輪回,看看他生生世世,可能積下些許功德善行,也好為今日這樁殺業,尋個功過相抵的章程。”
鎮元子聽了這番解釋,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他撫著長須,那清癯的面容上,神情也緩和了幾分,“貧道說呢,方才在五莊觀中,便覺著這天庭之上,氣機混亂,寶光沖霄,還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來是為了這樁公案。”
他這般說著,目光便也順著太白金星所指的方向,朝著那斬仙臺上望了過去。
這一望,可就不得了了。
饒是他這般自鴻蒙之中便已得道,見慣了風浪的地仙之祖,在瞧清了那斬仙臺上的光景之后,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之中,亦是忍不住地,透出了一股子難以掩飾的驚愕。
那是什么?
那懸于陸凡頭頂,殺氣沖霄,劍意森然,引得這周天星斗都為之戰栗的,不是那截教通天圣人的誅仙四劍,又是什么?
那柄靜靜懸浮,垂下萬道金光,蘊含著無上皇道威嚴,引得他這地仙之祖都覺著腳下地脈為之共鳴的,不是那人族圣物,軒轅人皇劍,又是什么?
這......這是什么光景?
他心中那份驚疑,當真是如那錢塘江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