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還在此處,恭恭敬敬地稱您一聲父親,不是因為您有什么生養之恩,也不是因為您有什么為父之德。”
“不過是因為,您手里,托著一座塔罷了。”
“轟”的一聲,李靖只覺得腦中炸開了一片空白。
這是他與哪吒之間,千百年來,誰也不愿去觸碰,卻又時時刻刻都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那根最尖銳的刺。
今日,竟被哪吒當著這滿天神佛的面,血淋淋地挑破了。
他那點為父的尊嚴,那點天王的威儀,在這一句話面前,被擊得粉碎,蕩然無存。
“你......你這逆子!”李靖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哪吒,連話都說不大利索了,“好,好,好!你既如此說,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門戶!”
說罷,他手掌一翻,掌心之中,已是托出了一座金光燦燦的寶塔。
那塔一出現,便有佛光流轉,梵音隱唱,一股沛然的威壓,立時便朝著高臺之上的哪吒罩了過去。
場中眾仙見了,皆是心中一凜。
誰都曉得,這玲瓏寶塔,正是哪吒的克星。
一旦祭出,任他有三頭六臂,通天的本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截教眾仙見狀,皆是面露急色。
趙公明更是暗中扣緊了手中的金鞭,便要上前阻攔。
楊戩與孫悟空亦是神色一凝,各自往前踏了半步,周身氣機鼓蕩,顯然是不會坐視不理。
眼見著一場父子相殘的鬧劇,就要演變成一場仙佛混戰。
便在此時,一直安坐蓮臺的燃燈古佛,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呵呵,罷了,罷了。”
他這一笑,那滿場的劍拔弩張,竟奇跡般地緩和了下來。
李靖托著寶塔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眾人皆是不解,齊齊望向這位佛門大能。
燃燈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在李靖與哪吒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被捆縛的陸凡身上。
他的臉上,不見半分怒意,反倒是一片悲天憫人的平和。
“天王息怒。”
他先是對著李靖微微頷首,隨即又轉向哪吒,溫和得像是春風拂面,“三太子亦不必如此。貧僧曉得,你與這陸凡,在封神舊事之中,確有一段香火的前緣。你念著這份舊情,心有偏袒,亦是人之常情,貧僧可以體諒。”
他這話一出,眾人心中皆是一動。
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竟是將哪吒方才那番慷慨陳詞,盡數歸結為了徇私舞弊,將那樁公理之辯,輕飄飄地化作了私人恩怨。
如此一來,哪吒再說什么,都失了立場,沒了公信。
“只是,”燃燈話鋒一轉,面上的悲憫之色更濃了,“此案牽連甚廣,三界矚目,三太子既與案犯有舊,再做這主審,怕是難以服眾,亦有損天庭的公允。”
“也罷,今日之事,本就是因我佛門弟子而起,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我佛門,素以慈悲為懷。”
他長長地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貧僧今日,便退一步。”
“我佛門,可以不追究他屠戮寺廟之罪,亦可不索要他那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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