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三太子,當年在陳塘關,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已的主兒。
他去東海邊的九灣河里洗那乾坤圈,便攪得龍宮震動;夜叉李艮前來問罪,話不投機,便被他一圈打死。
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前來尋釁,更是被他打出原形,抽了龍筋,要給父親做一條龍筋絳。
后來石磯娘娘的弟子被他一箭射死,他找上門去,竟連石磯娘娘也一并打殺了。那是何等的霸道?
那時的他,是何等的桀驁不馴,何等的無法無天!
后來呢?
四海龍王水淹陳塘關,以滿城百姓性命相逼。
他為了不連累父母,竟是當著那滿城軍民的面,剔骨還父,削肉還母。
那份剛烈,那份決絕,震動了三界。
再后來,蓮花化身,重塑真身,得了新生。
他第一件事,便是提著火尖槍,腳踩風火輪,追著他那生身之父李靖,從南天門殺到靈霄殿,不死不休。
若非燃燈道人,也就是如今這位燃燈古佛,賜下那玲瓏寶塔,怕是這天庭之上,早已沒了托塔天王這一號人物。
樁樁件件,哪一樁不是捅破天的大禍?
哪一件,又不是憑著他自已的性子,快意恩仇?
眾人這才猛然驚覺。
是了,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和那鬧天宮的孫悟空,和那劈山救母的楊戩,骨子里,原是一路人。
他們都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已手中的兵刃,只認自已心中的道理。
他的道理,便是他手中的火尖槍;他的規矩,便是他腳下的風火輪。
順他心者,他敬你三分;逆他意者,他便要你血濺五步。
只不過,孫悟空被壓了五百年,又戴上了金箍,收斂了兇性。
楊戩為天庭效力,鎮守灌江口,受玉帝敕封,成了三界敬仰的司法天神,肩上多了責任。
而他哪吒呢?
他頭頂上,懸著一座玲瓏寶塔。
這千百年來,他在天庭當值,在玉帝座下聽宣,安安穩穩,循規蹈矩,竟讓所有人都忘了。
忘了這蓮花化身里包裹的,是怎樣一個剛烈不屈的靈魂。
倒不是他真的老實了。
也不是他當真轉了性子,修得心平氣和了。
更不是他被天條磨平了棱角,懂得了人情世故。
不過是因為,李靖手里有塔罷了!
那塔里,有佛陀賜下的真火,能燒他的蓮花化身,能讓他痛不欲生。
是那座塔,壓了他一千七百年。
是那座塔,逼著他低頭,逼著他認錯,逼著他在這天庭之上,做一個循規蹈矩的正神。
可如今,他站在這斬仙臺上,面對著佛門的滔滔聲勢,他竟又將那身反骨,亮了出來。
他那番話,罵的是佛門,又何嘗不是在說他自已?
今日,他是借著陸凡的案子,將自已憋了一千七百年的那口惡氣,盡數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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