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陳塘關的碼頭、市集、酒肆的后廚,多了一個沉默寡,卻異常勤勞的少年身影。
他才十一二歲,身體瘦弱,面色蒼白。
可他什么活都肯干。
碼頭上,他用那瘦削的肩膀,去扛那些比他還要高的糧包。
體內斷裂的經脈都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他只是咬緊牙關,汗水浸濕了衣衫,也渾然不顧。
市集里,他幫人推車,運貨,一文錢一文錢地攢。
酒肆后廚,他劈柴,挑水,在悶熱的灶臺邊,被煙火熏得灰頭土臉。
他干著最苦最累的活,換來的,卻是最微薄的報酬。
可他從不抱怨。
每日收工,他都會用好不容易攢下的銅板,去買一個熱乎乎的麥餅。
他會小心翼翼地將麥餅揣在懷里,一路小跑著,回到他們在城南破廟里找到的那個棲身之所。
“小山,小月,我回來了!”
這是他一天之中,最開心的時刻。
他會將那個麥餅,仔仔細細地分成三份,把最大最香的兩份,遞給早已餓得望眼欲穿的弟弟妹妹。
“吃吧,慢點吃。”
他看著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自已則拿起最小的那塊,小口小口地吃著,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夜里,破廟四處漏風,冰冷的月光灑在蛛網之上。
他會將弟弟妹妹緊緊摟在懷里,用自已的身體為他們擋住寒風,聽著他們均勻的呼吸聲,感受著他們溫熱的體溫。
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會覺得,白日里所有的辛苦與傷痛,都是值得的。
鏡外的眾仙,就這么靜靜地看著。
看著這個少年,如何在一個冰冷的亂世里,用最笨拙,也最頑強的方式,踐行著他對父母的承諾。
“照顧好弟弟妹妹。”
他做到了。
日子就在這般清苦,卻又充滿韌性的節奏中,一天天過去。
陸凡的勤勞與堅韌,終于為他換來了一份相對安穩的活計。
碼頭的一個管事,見他小小年紀卻如此能吃苦,便讓他留在碼頭上做些固定的雜活,每日都有穩定的工錢。
他們終于搬出了破廟。
陸凡用攢了許久的錢,在城西租下了一間小小的,勉強能遮風擋雨的茅屋。
屋子很小,很舊,但那是他們的家。
陸凡甚至還給弟弟妹妹買了新的衣裳,雖然只是最粗糙的麻布,但勝在干凈整潔。
他們的日子,真的在一點點好起來。
小山和小月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笑容也多了起來。
鏡中的畫面,透出一種難得的,名為希望的暖色。
就連斬仙臺上那凝重的氣氛,也緩和了些許。
“這孩子,當真不易。”
一位仙官撫須感嘆,“以凡人之軀,承千斤之擔,其心性之堅,遠勝許多養尊處優之輩。”
“是啊,若非三生鏡照出,誰能想到,這看似尋常的市井少年,竟背負著這等血海深仇。”
然而,就在這片短暫的溫情之中,三生鏡內的天象,毫無征兆地,變了。
“轟隆——!!!”
一聲驚雷,毫無預兆地在晴朗的天空炸響。
鏡中的世界,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沉下來,大塊大塊的烏云,從四面八方翻滾著匯聚而來,將整個陳塘關籠罩在一片壓抑的陰影之下。
狂風呼嘯,卷起塵土,吹得街邊的旗幡獵獵作響。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瞬間連成一片密不透風的雨幕。
斬仙臺上,所有神仙的臉色,齊齊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