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那扇緊閉了數日的沉重府門,在顧九目光的注視下,緩緩地打開了。
門內,是另一番天地。
與門外的喧囂不同,府邸內是一片死寂。
數十名身著勁裝的護衛分列兩旁,他們雖然穿著張府家丁的服飾,但那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鐵血煞氣,卻昭示著他們不一般的身份。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顧九這個不速之客的身上。
“哼,好大的陣仗。”顧九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的倨傲。
他背著手,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目不斜視地走入了這座,即將上演生死大戲的修羅場。
那名負責開門的護衛頭子,快步跟了上來,試探的問道:“張院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只是不知院使大人您,是如何得知我家夫人病重的?又是奉了何人的‘口諭’啊?”
他在“口諭”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怎么?”顧九停下腳步,轉過頭瞥了他一眼,“你是在質疑老夫嗎?還是說,你在質疑陛下的旨意?”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個反問,將皮球狠狠地踢了回去。
那頭領被他噎得臉色一滯,不敢再多,只能躬著身子在前面引路。
……
攬月樓,頂層雅間。
沈琉璃正聽著從張府外圍,傳回來的實時“戰報”。
“……主公,顧先生已經成功進入張府。但府內的守衛,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上一倍,而且個個都是見過血的好手,我擔心……”
“擔心什么?”君北玄的聲音,帶著不屑,“擔心那個酒鬼,會失手嗎?”
沈琉璃沒有理會君北玄,而是對著那名單膝跪地的狼衛,輕聲問道,“你覺得,顧先生像個醫生嗎?”
那狼衛一愣,想了想,還是如實答道:“回主公,不像。他更像個,去砸場子的大爺。”
沈琉璃聞,忍不住笑了。
“這就對了。”她在心里,對君北玄說道,“王爺,您還不明白嗎?顧先生此行,扮演的從來都不是一個‘救死扶傷’的醫者。他扮演的是一個‘手握皇權、背景通天’,任何人都得罪不起的欽差大臣。”
“一個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大夫,只會引人懷疑。而一個比他們還囂張,比他們還霸道的‘院使’,反而能讓他們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
張府,內院臥房。
李氏,正躺在床榻上,氣若游絲。
她的身體,在極端痛苦中,反復煎熬,早已是進氣少,出氣多。她的臉上,時而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時而又變得青紫一片,看起來詭異而又恐怖。
幾名丫鬟跪在一旁,束手無策,瑟瑟發抖。
顧九一踏入房間,便皺起了眉頭。他環顧四周,用一種極其挑剔的目光,審視著房間里的一切。
“胡鬧!”他忽然厲聲喝道,指著窗邊一盆正在燃燒的熏香,“此等虎狼之癥,最忌諱的,便是燥熱之物!你們竟還敢在此處點燃‘安息香’?是嫌她死得不夠快嗎?!”
他這番話說得專業,不容置疑!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這副氣勢給鎮住了,連忙將那盆熏香給熄滅了。
顧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走到榻前,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李氏。
隨即,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她的眉心、胸口、丹田等幾處大穴上,飛快地點了幾下。然后,又掰開她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才極其不情愿地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整個過程,他一不發,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守在一旁的護衛,緊張得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許久,顧九才緩緩地,收回了手。
“奇怪……”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在場的每一個人,“夫人的脈象極其混亂,時而如萬馬奔騰,陽火鼎盛,時而又如細絲游離,氣若懸絲。兩種截然相反的脈象,竟同時出現在一人體內。老夫行醫一生,聞所未聞。”
他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那名護衛頭子心中暗喜,但臉上卻故作焦急:“院使大人,您可有法子?我家將軍若是回來,看到夫人她……”
顧九沒有理他,而是審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目光,掃過床頭的熏香,掃過桌上的茶水,最終定格在了地上那只,被打碎的藥碗上。
他走過去,捻起一塊沾染了藥汁的瓷片,湊到鼻尖輕輕一嗅。
隨即,他的臉色,猛地一變!
“……霸道!好霸道的藥力!”他失聲驚呼,“這是百年份的‘參王’!你們竟敢給一個身體虛弱至此的病人,用上如此虎狼之藥?!”
“是……是一位貴人,心疼夫人的身體,特意送來為夫人補身子的!”一名丫鬟顫抖著回答。
“補身子?”顧九質疑道,“這是補身子?這是在催命!”
他站起身,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李氏身邊的老嬤嬤。
“老夫問你!”他的聲音,如同驚雷,“夫人這幾日,除了這碗參湯,可還在服用別的什么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