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內院。
臥房之內,藥氣彌漫。
李氏正親自端著一碗湯藥,一勺一勺地喂著自己的孩兒。她的手很穩,可她的心卻早已亂成了一團麻。
兩日前,她從攬月樓帶回了那份,能決定她孩兒生死的“希望”,同時,那也足以將她整個家族都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兩日,她夜不能寐。
她無數次地,想要將“雪山玫瑰”的粉末混入藥中。可每當此時,她都會想起自己的丈夫,那個將“忠誠”二字,看得比性命還重的男人。
還有,他臨去軍營前,對她的囑托。
“……夫人,府中上下皆要小心。尤其是公子的病,無論何人問起,都只說是‘舊疾’,切不可與外人多半句。”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已察覺到了什么。他只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她們母子。
可現在……她看著自己孩兒那張日漸青紫的小臉,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了。
去他的忠誠!去他的大業!
她只要,她的孩兒能活下去!
她下定了決心。
然而,就在她準備,將那包粉末取出來的時候……
“夫人。”
她最信任的老嬤嬤,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何事驚慌?”李氏皺眉道。
“夫人,”老嬤嬤的臉上,帶著幾分古怪的神情,她將一封信和一個用錦緞包裹的盒子,呈了上來,“是大皇子府上,派人送來的。說是殿下聽聞小公子病情加重,特意從宮中太醫院,為您求來的‘神藥’。”
李氏的心,猛地一沉!
她打開那個盒子,只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支價值連城的百年老山參!
而在那封信上,大皇子李裕用一種極其“關懷”的語氣寫道:
“……聽聞賢侄病情反復,孤心甚憂。此乃百年參王,有固本培元之奇效,弟妹務必,親手為賢侄熬制服下。明日,孤會親自登門探望。”
張府,內院。
那支由大皇子送來的“百年參王”,靜靜地躺在桌上。
李氏呆呆地看著那封信和那支價值連城的“山參”,只覺得手腳冰涼。
她不是傻子。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恩賜。
大皇子李裕,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你和你兒子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監視下。你們的命,也都在我的股掌之間。
至于那個所謂的“民間神醫”,那個能拿出“雪山玫瑰”的人,在大皇子看來,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罷了。
“怎么辦……怎么辦……”李氏失魂落魄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心中早已亂成了一團麻。
用沈琉璃的藥?等于是公然地背叛了大皇子,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一旦知曉,整個張家都將萬劫不復!
可若是用了大皇子的“參王”,結果是好是壞……
她不敢再想下去。
……
攬月樓,頂層雅間。
當陸風將他安插在張府的眼線,所觀察到的一切信息,匯報給沈琉璃的時候,整個密室的氣氛都降到了冰點。
“完了。”
第一個開口的,竟是向來玩世不恭的顧九。他難得地沒有喝酒,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醉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卻是一片清明。
“大皇子這一招,太毒了。”他緩緩說道,“‘雪山寒蟬’之毒,乃是天下至寒之物。而這‘百年參王’,則是至陽大補之物。對于常人而,此乃續命仙丹,可對于一個身中寒毒的孩童來說,這無異于一碗最猛烈的鴆酒!”
春桃在一旁聽得,早已是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恐懼。
“好一個李裕!”君北玄在她腦中,發出一聲怒吼,“他這不只是在試探!他是在嫁禍!”
“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孩子是死是活!他送上那支‘參王’,就是一招最惡毒的陽謀!”
“你想想,如果李氏用了我們的藥,而孩子沒救回來。那李裕,便可以將‘用毒藥害死將軍之子’的罪名,扣死在你的頭上!”
“他要的,不是張啟年的忠誠,他要的,是張啟年再也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不僅如此,”沈琉璃的聲音,冰冷得可怕,“他還要借此,來摧毀我的信譽。明日,他登門探望,看到的必然是一個服用了‘參王’后,病情加重、甚至暴斃的孩童。到那時,他便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這個‘江湖騙子’頭上!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不聽他話的人是什么下場!”
一環扣一環,招招致命!這才是真正的陽謀!
“主公,”陸風的臉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們必須立刻行動!不能再等了!”
“沒錯!”君北玄的思維,快如閃電,“立刻執行備用計劃!讓陸風,今夜三更,親率狼衛潛入張府,將那孩子給我搶出來!只要人在我們手上,我們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不行!”沈琉璃,直接否決了他。
“王爺,你瘋了嗎?!”她在心里,毫不客氣地反駁,“夜闖二品大員的府邸,搶奪其子?你這是想讓張啟年,明天一早,就帶著京城的衛戍部隊,來踏平我的攬月樓嗎?!你這是在逼他站到我們的對立面!”
“那你說怎么辦?!”君北玄暴跳如雷,“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屈服于大皇子,親手-->>毒死自己的兒子嗎?!”
“她不會。”沈琉璃的回答,充滿了篤定。
“為何?”
“因為你,還有陸將軍,你們都是男人。”沈琉璃答道,“你們永遠也無法理解,一個母親在為了自己孩子時,能爆發出何等強大的力量。”
“她現在需要的,不是我們去搶人。她需要的,是一個能讓她下定決心的理由。”
她轉頭,對春桃,下達了一道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春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