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景發現,大小姐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若是平日,她會一口一口吃完晚飯,然后泡個澡,用靈力將頭發烘干后再睡上一覺――很長時間以來一直如此。
可今天不太一樣。
大小姐沒怎么吃東西,謝容景給她投喂了最喜歡的松鼠桂魚和蓮藕排骨湯,她也只是喝了一碗,然后象征性地把魚肚子上的肉挑出來吃掉。
為了防止夜色里再有什么未知的危險,眾人決定在白宜鎮再過一夜,明日打道回學府。
然后,本該好好休息的時間,她還睡不著。
謝容景坐在樹枝上,頭頂是彎彎的月亮。
隔著窗前厚厚的羽紗帷幔,他能看見房中少女若隱若現的身影。
……
從前在骨狼的背上,虞穗穗也能晃晃悠悠睡過去,而今不得不承認:她失眠了。
她和刀修教習不算熟,可也不能說是完全不熟,看到認識的人領盒飯,或多或少會萎靡消沉。
然而比她難過的大有人在。
虞穗穗隔壁就是秦晚,隔著一堵墻,能清晰地聽見對方的抽泣聲。
她猶豫片刻,敲響鄰居的房門。
秦晚的兩只眼睛腫得像核桃,看到門外的虞師姐,她又要掉眼淚。
出了這么大的事,夏凌自是忙著查探案發現場,以及警戒白宜鎮周圍的情況,就連童雙也要負責治療其他傷員,沒人有時間去安慰她。
而虞穗穗比較閑,作為一名態度端正的穿書人兼女主師姐,她自然地接過了關注秦晚心理健康的工作。
這活她熟,畢竟以前也曾經開導過大反派,虞穗穗覺得等自己從這個世界回去后,說不定可以兼職心理咨詢師。
怎料秦晚看到她,哭得更厲害了,還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因此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虞穗穗:……
她現在又覺得不太能兼職心里咨詢師了。
和謝容景一樣,她也并不怎么擅長安慰別人,只能拿出給大反派順毛時的三部曲――摸頭,安撫,岔開話題。
事實證明,這套的效果因人而異,能很好的控制住老板的病情,但對女主卻不管用。
虞穗穗越安慰她,她哭得也就越兇,像是壓抑了很久的水壩決堤,稀里嘩啦打濕了衣襟。
……
這可咋整。
“都是我的錯……”秦晚小聲啜泣:“我們遇到一只高階魔族,陳教習讓我躲,躲起來,我便真的……”
這些話她憋了一晚上,自責與痛苦像藤蔓一樣纏滿了她的心,此時遇到關心自己的師姐,便再也忍不住。
“我當時太害怕了,所以,所以……”她哽咽著:“師姐,死的人應該是我!”
穗穗摸摸她的頭。
“我就是害了陳教習的兇手。”秦晚說:“師姐,別再管我了。”
“別再管我了”這句話,幾年前的謝容景也說過。
如今風水輪流轉,反派說完女主說,偏偏兩個還都是珍稀保護動物,多少還是得管一點。
“兇手是高階魔族。”
穗穗糾正她。
雖然這是偏移的劇情,雖然陳教習是為了保護學生而死――可歸根究底,最該譴責的都是那只野生魔族。
“殺人的不是你,應該贖罪的是兇手,也不是你。”
“就算你沒有躲起來,也只是買一送一而已。”穗穗拍拍秦晚的后背,總結道:“好好活著,別干傻事。”
秦晚將頭埋進虞穗穗頸窩,終于放聲大哭。
嗚。
有師姐真的太好了。
她仍是自責,仍是難以想開。
可師姐說得沒錯。
既然還活著,便要連陳教習的那份也一起,努力地活下去。
從秦晚房中出來,虞穗穗更睡不著了。
她現在完全沒有想睡覺的感覺,就像在現代時會通宵一樣――一旦過了很困的那個點,便越熬越精神。
既然如此,她干脆從房間內走出,坐在屋檐下看月亮……和大反派一起。
謝容景不知什么時候出現,自然地坐在了虞穗穗的身邊。
“是涂獰干的。”他輕輕開口:“大小姐,他已為陳教習償命了。”
涂獰便是今夜襲擊眾人的魔界叛軍之一,謝容景記得:這只魔將格外喜歡掏人類的心臟。
而今涂獰早已死在黑暗中,就算死了也不安生――半柱香前,謝容景親自用小刀劃破了對方的尸體,將這只魔將的五臟六腑都捏了個干凈。
他用自己的方式替大小姐出了氣。
當然,謝容景不會將這些血腥之事告知對方。
他岔開了話題:
“看那里。”
虞穗穗順著大反派指的方向望去――
震驚。
目瞪口呆。
她看到本該盒飯了的陳教習,重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
陳教習本來躺在一只黑玉棺內,身旁灑滿了花朵,這一站起來,身上的花落了一地,連胡子上也沾了朵嬌艷的粉色杏花。
他的雙眼無神,沒有焦距,只直直地目視前方。
“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陳教習一直留下。”謝容景溫和道:“大小姐不要難過。”
穗穗:“……?”
就連醫仙都不能做到起死回生,大反派更不行。
實際上,他所說的辦法很簡單:將對方變成最早墳場里遇到的那些生物……或者說是死物。
與魔族不同,人是有來生的。死后靈魂會離開□□去往逝者的世界,會在恰當的時期擁有新的轉世。
而靈魂長時間滯留在人間,會變為鬼怪怨靈;若是滯留在死去的身體里,則會化為喬盈盈之流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