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這個字,說起來容易。
做起來的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一周后,廢棄的廠房里已經有了些許人氣。蘇晴找來的幾個信得過的老員工,正在清理和調試那些蒙塵的機器。沒有抱怨,只有沉默的汗水。電線重新鋪設,網絡信號接了進來,空白的繪圖桌上,散落著十幾張畫了一半的草圖。
一切都在從廢墟里,艱難地長出新芽。
下午三點,一輛黑色的輝騰停在了廠房外。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穿著高級定制西裝的男人。他大約三十出頭,戴著金絲眼鏡,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他是陳助,傅薄嗔的首席助理。
“葉小姐。”陳助走進這間被臨時改造成辦公室的空曠房間,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回響。他將一份文件袋放在葉弈墨面前的桌上,動作標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
“這是您要的,關于‘磐石基金’的初步資料。”
葉弈墨沒有立刻去拿,她正在用砂紙打磨一塊木料,那是她準備用來制作新人臺的底座。“初步?”
“是的。”陳助的回答滴水不漏,“磐石基金的股權結構非常復雜,通過數十家離岸公司交叉持股,最終指向一個在開曼群島注冊的信托。我們的人查到這一層,線索就斷了。這種手法,不是為了避稅,而是為了徹底隱匿身份。”
“我要的不是結論,是過程。”葉弈墨放下木料,吹了吹手上的木屑,“把你們追查到的所有公司名錄,注冊信息,資金流水報告,全部發給我。原始數據,沒有經過任何篩選和總結的。”
陳助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表情沒有變化。“葉小姐,這些屬于內部保密信息。我能提供給您的,只有這份總結性報告。這是傅總允許的范圍。”
他的下之意很清楚。他是傅薄嗔的人,聽命于傅薄嗔。葉弈墨只是傅家的客人,沒有調動核心資源的權限。
“陳助。”葉弈墨抬起頭,直視著他,“傅薄嗔讓你來,是協助我,不是監視我。如果你判斷不了什么是協助,那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讓他換一個能聽懂話的人來。”
空氣凝固了。
陳助的職業素養讓他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他垂在身側的手,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他跟在傅薄嗔身邊多年,從未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更何況,是借著傅薄嗔的名義。
“這不合規矩。”他最后強調。
“安和哥的死,合規矩嗎?”葉弈墨反問,“‘創世’做事,講規矩嗎?”
陳助沉默了。
“把資料發到我郵箱。”葉弈墨下了結論,不帶任何商量的余地。“現在。”
她重新拿起那塊木料,繼續打磨,仿佛剛才那場短暫的交鋒從未發生。
幾分鐘后,陳助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然后對葉弈墨微微躬身。“資料已經發送。如果您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辭。”
葉弈墨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
陳助轉身離開,腳步比來時快了幾分。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卻沒有立刻讓司機開車。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他唯一效忠的人的號碼。
“傅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帶著一絲壓抑的煩躁。“說。”
“葉小姐要求查看‘磐石基金’調查案的全部原始數據,我已經發給她了。”陳助匯報道。
“她說什么了?”
“她說,如果您覺得不妥,可以換人。”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聽不出喜怒。“膽子不小。由她去。還有別的事?”
“有。”陳助的語氣嚴肅起來,“我們投在南美那個鋰礦項目,出事了。”
傅薄嗔的聲線立刻冷了下去。“怎么回事?”
“我們本地的合作方,‘索爾礦業’,昨晚被一家叫‘vesta
holdgs’的維京群島公司全資收購了。對方出價是市值的兩倍,現金交易。我們的人今天早上才收到通知,合作協議即刻作廢。”
“-->>vesta
holdgs?”傅薄嗔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查過它的底細嗎?”
“查了。和‘磐石基金’一樣,是個空殼公司,背后是復雜的離岸信托。我們的人嘗試接觸,對方的回復是,那個礦,他們要了。不計代價。”
“好一個不計代價。”傅薄嗔的聲音里淬著冰,“把所有和‘vesta’有關的資料整理出來。我不管他們是誰,敢動傅家的東西,就要有被連根拔起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