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緊張。”傅明薇安撫道,“老宅里沒有秘密。尤其,是關于繼承人的秘密。”
她向前傾了傾身,壓低了聲線。“一個孩子,確實能讓你在傅家站穩腳跟。但是,你想過沒有,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籌碼?是你的,還是他的?”
“他會用這個孩子,把你牢牢地綁在傅家,綁在他身邊。你會得到所有女人都羨慕的榮華富貴,但你也會失去你自己。你的‘程錦’,你的‘華裳’,你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會變成一個豪門貴婦無聊時的消遣。”
這些話,比傅薄嗔的“交易論”更殘忍,因為它血淋淋地揭示了那個最有可能的未來。
“而傅家有些人,”傅明薇話鋒再轉,終于露出了她的真正目的,“并不希望看到薄嗔的地位,因為一個孩子的出生而變得更加穩固。他已經夠獨斷專行了,如果再有了一個所謂的‘繼承人’,傅家,恐怕就真的要變成他的一堂了。”
葉弈墨的心跳,在寂靜的夜里,響得有些失序。
一個機會。
一個巨大的、充滿了誘惑與危險的機會,就這樣赤裸裸地擺在了她的面前。
傅家內部并非鐵板一塊。有人想把傅薄嗔拉下馬。而她,葉弈墨,這個突然出現在傅薄嗔身邊的女人,這個被要求生下繼承人的“工具”,瞬間成了一個微妙的棋子。
她的存在,可以鞏固傅薄嗔的地位。
她的不合作,也可以成為反對派攻擊傅薄嗔的利器。
“我能做什么?”葉弈墨問。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傅明薇的唇邊,終于露出了一抹真正的、不加掩飾的笑意。“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她重新靠回椅背,恢復了那種優雅從容的姿態。“堅持你的驕傲,拒絕成為生育的工具。告訴薄嗔,你想要的,是作為‘葉弈墨’的尊重,是江家‘程錦’和‘華裳’的復興,而不是作為傅家未來繼承人母親的身份。”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葉弈墨卻聽出了背后的潛臺詞。
讓她去和傅薄嗔對抗。
讓她成為那顆投石問路的石子,去試探傅薄嗔的底線,去激化他與家族內部的矛盾。
“這對你有什么好處?”葉弈墨反問。
“對我?”傅明薇像是聽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我只是一個關心家族未來的長輩罷了。我希望傅家能平穩地走下去,而不是在一個人的獨斷下,走向未知的風險。”
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當然,如果你能讓薄嗔明白,合作比控制更重要,讓他愿意聽取家族里其他人的意見……我想,整個傅家都會感謝你的。”
這畫餅的技巧,堪稱高明。
葉弈墨沉默了。
她看著眼前的傅明薇,這個女人,比傅薄嗔更懂得如何誅心。傅薄嗔的冷硬是擺在明面上的刀,而傅明薇的溫柔,是浸了毒的酒。
她是在利用她。這一點,葉弈墨心知肚明。
可她別無選擇。
與傅薄嗔硬碰硬,她毫無勝算。但如果傅家內部有人愿意成為她的“盟友”,哪怕是暫時的、各懷鬼胎的盟友,她或許就能撬動一絲生機。
“我知道了。”葉弈墨站起身。
“茶不喝完嗎?”傅明薇問。
“不了。”葉弈墨沒有再看她,“夜深了,堂姐也早點休息。”
她轉身,走下石階,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座暗藏機鋒的亭子。
傅明薇沒有挽留,只是靜靜地坐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盡頭。
良久,她拿起桌上那杯葉弈墨沒有碰過的茶,緩緩地,將茶水傾倒在腳下的石縫里。
茶水滲透下去,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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