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塊墓碑前停下。
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白襯衫,笑容干凈,眼底有光。時間將他永遠定格在了最好的年華。
江安和。
葉弈墨蹲下身,用袖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冰冷的墓碑,將上面沾染的灰塵一點點抹去。動作輕柔,仿佛在觸摸一件稀世珍寶。
然后,她將那束開得正盛的白菊,輕輕放在碑前。
“哥。”
她開口,聲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我來看你了。”
她就那樣蹲著,看著照片里的那張臉,看了很久很久。
“今天,新聞上說……你是清白的。”她的聲音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們給你平反了。”
“你聽到了嗎?”
沒有人回答。只有風聲嗚咽。
“黎家倒了。那個叫‘梟’的人,也抓住了。所有害過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她像個孩子一樣,絮絮叨叨地匯報著戰果。每一個名字,每一樁罪行,她都說得清清楚楚。
“對不起。”
說到最后,她再也支撐不住,額頭抵上冰冷的石碑,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
“對不起,哥……讓你等了這么久。”
“讓你一個人,在這里……等了這么久。”
壓抑了多年的委屈、憤怒、思念和無盡的悲傷,在這一刻,盡數決堤。她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無聲地流著淚,任由那咸澀的液體浸濕衣襟,滲入腳下的土地。
她知道,哥哥聽不見。
她也知道,這遲來的正義,換不回他的生命。
但她必須來,必須告訴他。
這是她與他的約定,是她活下來的唯一支柱。現在,支柱完成了它的使命,而她的人生,似乎也隨著這場清算的落幕,被掏空了。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夜色漸深。
葉弈墨緩緩站起身,雙腿早已麻木。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笑臉,然后轉身,沒有再回頭。
身后,那束白菊在夜色中靜靜綻放,像一場無聲的告慰。
她走出墓園,一輛黑色的車,正靜靜地停在路邊。車燈沒有開,像一頭融入夜色的沉默野獸。
車窗降下,露出傅薄嗔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葉弈墨沒有意外,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內沒有開燈,一片昏暗。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
“結束了。”葉弈墨低聲說,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他說。
傅薄嗔發動了汽車。引擎的低吼打破了沉寂。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匯入那片依舊璀璨的城市燈火。
“不。”傅薄嗔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響起,清晰,且帶著不容辯駁的穿透力,“清算,才剛剛開始。”
.b